幾次機緣,看到吳為山的一些雕塑作品,它們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令人體味再三。其中的“味”,是指他所雕塑的人物及肖像本身所直接顯示的情態、意趣和美感,再者,則是指由作品自然流露的作者的藝術智慧、個性方式及旨趣。對這種“味”道的引力之感受,似乎是見過和賞識他的作品的人們所具有的共同體驗。
相比之下,給我印象較深的還是他的那些在體量上較小的人物及肖像雕塑,如他近幾年來創作的《睡童》、《母與子》、《捉迷藏》、《學步》、《遠古笛聲》、《扎辮子的女孩》及《人體》等作品,它們大都呈現出質樸、溫存、自由和靈動的情態,在拙樸與簡約中給人以豐富而深切的心靈啟示,從而,給人帶來溫情、遐想和貼近自然的幽雅與力量。誠然,對于雕塑藝術的體會與理解,自會因人而異,微妙而不同。在吳為山的雕塑中,使我感受到中國漢代石刻及魏晉繪畫的藝術意味及審美風尚,似有大巧若拙、拙中見巧的智慧和風范。
突顯出藝術家對自然和人性關照下的自我意志與理想情感。這種以形傳神、意在象外的個性化表現手法,傳遞出一種東方式的美學意趣和朦朧的詩意。同時,在其作品中也見出西方現代雕塑中的浪漫、率意和表現性的語義。在這樣一個有著學院正規訓練經歷和功底的作者手中呈現出這樣的雕塑,顯然是要經歷后天更多的自我修養和反復陶煉的。
就其藝術手法和風格特點而言,吳為山雕塑給我的感受與理解似可歸結為以下幾點:其一,超逸性:其作品涉及的內容、題材雖然是具體的乃至現實性的,但作者卻注重題材對象的具體、客觀性與自我意志和理想的自然結合,善于超越客觀對象的自然屬性而深入到自我解讀與主動表現的境地,從而使作品的形式步入個性化和風格化的自由王國。
其二,模糊性:即他的一些人物雕像作品在其形貌及細部的處理上,執意采用了朦朧化與不確定的表現方式,在使刻畫對象的形態及肌理具有深度與多樣表現的可能性的同時,也給觀者提供了更大的想象和玩味的可能。由內到外地產生出視覺及心理的張力。
其三,凝練性:雕塑家成熟的和風格特點鮮明的雕塑大都顯現出高度概括、簡約的特點,更多地突出了雕塑自身的姿態、基本形體和材料肌理的表現力,而不拘泥于客觀對象的細節和一般性外表的描摹。給人以近似中國水墨寫意般的視覺快感。其四,感受性:他的作品十分強調作者的主觀認識和意念,善于捕捉和經營近乎瞬間的意象和感覺,從而,顯出作者對于內外世界的體驗和審美心儀。雕塑的過程和結果,向來就是作者對材料性質、空間結構和自我經驗和對關照對象認識的整體把握。
吳為山的作品在這幾者之間的審度與把握中不斷尋找著、完善著屬于自己的表現手法,形成了區別于他人的藝術樣相與氣質。他以自身生活的情感體驗和視覺體驗,創作了可以使許多人引發出共同情感和思考的作品。據知,他還創作了許多大體量的紀念性雕塑、公共性的景觀雕塑和歷史與文化名人的肖像雕塑作品,在不同的方面取得了可喜的成就。然而,出于形式上直覺和個人喜好,我還是更喜歡他的那些似乎在不經意之間塑出的那些孩童的天真爛漫,女性的溫柔幽雅,人性生命中的優美與尊嚴,以及漢唐文化遺韻中的懷古氣息和作為當代藝術家的人文意識。
我想,為山的藝術是可以被不同民族和文化背景的人們接受和喜愛的,因為他能透出人性與生命的智慧、美感與真誠。老實說,吳為山的作品不屬于當今藝壇上的所謂“前衛藝術”的范圍,但是它們在形式及材料語言和文化情感上卻存在著某種內在的“實驗性”,即表現在通過對自然狀態的自我和受到不同文化熏陶后的自我之反思與超越。
這種心路里程的磨礪和不斷的自我發掘,同樣具有內在的實驗意義和價值。誠望他在今后的藝術人生中,多有新的拓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