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用了好多個手機,每個手機的功能都只用了不到30%。不過,手機的生產商從來都是把100%的功能全部打包賣給我們的,絕不會因為你只用3成的功能,就3折賣給你。信息的不對稱比比皆是,我們永遠沒有手機生產者知道得多,我們總也搞不清楚,手機里面到底有什么。藝術也是這樣。什么是最好的藝術?
天曉得。在藝術面前,公眾實際上跟絕大多數用手機、電腦用戶一樣,最多只弄明白了其中的30%,其余的70%是不去深究的。藝術無極限,一個藝術家可以求深、求精,盡力追求充分地表達。而有的藝術,例如公共藝術則不相同,它要和公眾一起前進。當公眾只需要30%的時候,它們能做到40%,適度超前一點就可以了。它們完全沒有必要像一部新款手機那樣,總想著外形最時尚、功能最齊全。
德國電影大師維爾納·赫爾佐格有一句名言,電影不是文人的藝術,而是文盲的藝術。當然,對這句話可以進行不同的解讀,但起碼說明,電影應該是沒受過教育的人也能看懂的,這些能懂的部分應該是人與人之間最大的公約數,是人人都可以明白的東西。問題是對于公共藝術,一般城市并不這么想。每個城市都希望殺雞用牛刀,無論什么項目,都希望請到最好的專家,特別是國際大師來操刀。每個城市都追求“高大上”,不管自己城市的規模、定位和經濟實力,哪怕它的背面和角落是如此的臟亂不堪,都要竭力追求某個局部的燦爛輝煌。每個城市都渴望當全國第一,哪怕只是在某個方面當個“雞頭”也好,就是不愿量力而行,做一個快樂的“中、小”,做最合適的自己。
很少聽到哪個城市公開地說,我們不求最大,但求匹配;不求最新,但求合宜;不求最快,但求適度…大家都愿意發宏愿、說大話。事實上,縱觀時下中國城市的公共藝術,事與愿違的比較多,廣受贊譽的比較少。什么是一個最好的城市?其實它并沒有“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標準,如果它的身段和高度與這個城市最合適,就是最好的。衡量一個城市的公共藝術是不是最好,也要看它與這個城市的匹配度是不是最高。是否能夠最大限度地適應城市大眾的需要。
所謂純藝術應該是另一種標準,它有自己的系統,它要講藝術史的上下文關系,它以是否創新、是否獨到、是否能承上啟下而獲得自身的肯定;并不以適合大眾、滿足大眾為唯一標準。公共藝術和所謂純藝術,應該是兩種“好”,它們有時候有重合,更多的時候,在不同眼光和標準下,各好其好。
由此,對于城市的公共藝術建設而言,人們可不可以開啟另外一種思路呢?盡量從城市的條件和現實需求出發,最大限度地爭取藝術與公眾的信息對稱,合適就好。當我們在某個縣級城市,發現某個小局部酷似北、上、廣、深的某一角,而它的大部分地方則滿目瘡痍的時候,我們沒有理由替它驕傲,而是替它悲哀,為什么不安心做一個寧靜、安逸、協調的小城市呢?公共藝術是量力而行、只承擔有限的責任的藝術。如果它是一只鞋,評判它的唯一標準,就是鞋里面腳丫子的舒服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