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幾千年傳統文化里不存在“公共”意識,只有人類原始的更接近動物性的“家族”、“族群”意識,而皇權則是家族權力的最高形式。誰滅了前皇帝誰就繼掌天下,加之公關部門封頌為真命天子、血統純正,自然百官臣伏,萬民叩拜。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國既家的概念世代相傳,自然就不會產生所謂“公共”的概念。現在還有眾多的民眾都只有“公家的”和“自己的”而沒有“共有”的。每個人從生到死無一不圍繞著家庭展開,所有的個體都必須服從家庭和家族這個整體,依賴她,光耀她,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甚至死后都庇蔭著家族后人,這叫“祖上有靈”。歷代統治階層為標榜自己之圣明,籠絡天下儒生為己用,賜封孔丘為圣人且蔭庇后人,直到“文革”被打倒。
皇上以國為家,拿“自家”的錢給臣子為“咱家”辦事;臣子“千里做官為求財”,貪墨巧取為“自家”添富貴,雖有廉官為民,終究是全心為皇家辦差之楷模,現下時髦稱謂“老板”;學子十年寒窗用金榜提名來耀祖光宗。庸民持家,智者理族,圣賢治國,各施其職的禮儀之邦。
樸實的初衷是能者多勞的分工各盡所能,逐漸莫名其妙地演化成統治與被統治。家比成員重要,族比家重要,社稷比族重要,漠視個體需求的社會格局視之自然而然。我們的城市社會由三類人組成,第一類政府官員,屬“非凡”之人,既要為民為部屬謀利又要穩定求發展;第二類具有該市戶籍的市民,包括普通公務員,責任簡單,以謀己利為要;
第三類由龐大的外來人群構成的“漂族”,三教九流,惟利是圖,雖是蠅頭小利也無可奈何。第一類人掌握資源的再分配權。如何利用資源的再分配有太多的講究,這是權謀,也是政治。俗語言“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現在小民背井離鄉為“自家”求富裕,期希將自己的狗窩改造成金窩或銀窩或建一個屬于自己的雖小但溫馨的家。回家是一個永恒的主題,一個無法解開的情結,一些無法忘卻的成長經歷以及無法割棄與家相關的聯系和牽掛。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的大遷徙,把一個與自己無關的地方拋在身后,投向為之為己生存屬于自己或許豪華或許簡陋的家。這就是“漂族”。他們為同一目的暫居不屬于他們的地方,與少數于他們的常住居民共同生活。在身份上、心理上不被認同成為“漂族”或自悲或抗爭的癥結。“自掃門前雪”的觀念深入人心。管他人瓦上霜是閑事、是干涉。孰不知還有每日共踏之地需要清潔、整理、呵護。一個暫居與己無關的地方自然無意去關切。
但如果你是個“公民”,而非“農民工”、“外來工”“外族”等輕蔑、排斥的身份標識以區隔,不以從事之工作來分三六九等,只有一個身份公民,中國公民。沒有公民意識何來公共意識、公共道德。有了公民的觀念,才會去爭取公民的權利同時承擔公民的義務。只有加強公民意識才會淡化傳統的家族觀念,將其改革成尊重個體、平等、自由的公民社會才可完善公共道德。
“公共”一詞是外來的概念,它可能源于希臘,哪里的人喜好演講,喜好發表分享個人的觀點,民眾也樂于聆聽并參與辯論。由廣大信眾捐香油錢建的寺廟在某種意義上可算是公共空間。不論貧富貴賤,不分男女老幼,皆可入內,當然有高官來草民還是要避一避,等他們離去照樣焚香禮佛。
佛是平等視眾生的。趕廟會為鄉民之樂事,拿自家產的物品換銅板碎銀,逛集市、看景兒、找樂子。開放國門后,國民也開放了意識并在自省中逐漸改革意識。以前公共財物的概念是國家或集體的財物,不屬個人,屬共享財物,必須愛護。現在公共財物的涵義是共享也屬個人的財物,是用稅金建造的。
原本屬所有生物共享的自然景觀現被圈起來,“開發”出來取名“風景區”,收錢聚財。路、橋、隧道等公眾使用的設施需要收使用費做維護資金,無可非議,可惡的是納費者還要供養起一個管理局。機場作為航空運輸的配套服務設施理應有利潤分享的,有什么理由向乘客收取機場建設費?哪鐵路、公交車站、客運碼頭是否也要向乘客收取建設費?
不可以用納稅者的錢建一個東西還要納稅者在使用時再交使用費。百年之前的“藝術”多為文人雅士賦閑之樂事。酌酒題詩,煮茶論道,撫琴呤唱,自得其樂。現今社會容不下眾多不事生產的職業畫家、雕塑家,不若效仿前人作為業余愛好,不然生活像“凡高”成就又不如人,貧數十載人生,上無片瓦,行無座車,豈不慘呼。歷史上出了不少畫家、大畫家、名伶,甚至制琴師、鑄劍師,無人知道云崗、麥積山雕塑為何許人做。
以雕塑謀生者匠人也,屬下九流。雕塑乃匠人之作,不登雅堂,更無處擺放。唯一例外是由歷代匠人傳承的石獅,其形更近放大的卷毛狗,大江南北的商賈豪門甚至衙俯多在門口放置一對以鎮宅證威。現在各金融機構門口樓前也放置一對,不同的是部分換上匯豐銀行形像逼真、西洋化的石制或銅鑄雕塑。獅子以其威嚴的形象在這個不產于此的國度物以稀貴地盛行不衰,由于都是雄獅而無母獅,有違自然發展規律。雕像隨佛教的傳入暗和國人崇拜偶像之心習而漸興,使之成為一大藝術門類。
“佛”無意間給匠人們帶來了上千年的就業機會。寺廟內、石窟里由匠人或出家人塑繪的仙神怡然高居受禮,恒默俯視著為家人為自己祈福、求財、問運、避災、還愿的眾生。另一個千年的就業機會是墓葬,歷代皇帝為自己埋尸之處大興土木,塑兵馬陪葬,雕瑞獸護陵,妄想續佑自家王朝千秋萬代。上行下效,達官顯貴、豪紳富賈莫不趨鶩。
二者都為后世流下許多不朽之作,也造就了許多能工巧匠,實為不幸之幸。只是大眾不便、不得也不愿去欣賞、感受,使之藝術上的成就不為大眾所知,最大成因是我們還沒能力顧及這方面的需求。充滿無限智慧的生產商利用前所未有的強大媒介鋪天蓋地地推出層出不窮的誘惑,無形中迫使我們加倍努力工作并創造更多的誘惑以期獲得更大的滿足。“時間是金錢,效率是生命”體現在都市的方方面面。當然也有一小撮中產文人在百忙之中偷閑去雅上一雅。
雕塑有幸歸為藝術門類是因政府需要更多為其服務的人才,所以在高等學俯開設專業,培養造就出一批批“專業人才”遍布神州大地。然所事非學者居眾,只有其中“佼佼者”可為政府服務,余者或改弦易轍或苦苦求存。易轍者中有聰敏才智之士結合國情在商業社會里大展宏圖,無敏智又不明國情且執著者自然艱辛。過往的匠人與今不同,非但不可講價,還須用“心”在工作,不然要不被官府問罪,要不因褻佛而自責,更可怕的是要下地獄,而且有十八層之多。
現今工匠不求質優但求價高,卻亦無可厚非,給活的人皆同此心,你奈卿何?城市是由人的不斷積聚,為就地解決衣食住行而逐漸圈建成可自我保護的生存空間。人口的不斷增加,城墻必然不斷擴展。為了生活而工作,義無反顧地平山伐林,天經地義地掠取自然資源以供已需。在發現仍無法滿足城市人口暴漲的同時,賴以生存的土地竟由于人類的活動而不斷減少并危及到人類生存,可喜的是人類有足夠的智慧建起高樓,建起了鋼筋混凝土的叢林新景觀。我們便向往住進不便往來由鋼筋水泥玻璃圍合屬于自己的單元里,孤寂地看著窗外林立的高樓、繁忙喧鬧的街道和閃爍著獻媚與誘惑的霓虹。
我們發現建造的生活環境并不適合,我們的身體還不能進化到可以呼吸多種廢氣與塵埃混合的空氣和飲用被污染的水,不然會生病痛。砍伐大樹后種上樹苗等它慢慢長大,以吸收我們呼出的廢氣來制造我們血液所需的氧氣;鏟燒花草后植上人工花草叫人不要踐踏,以減少揚塵保存并潔凈水源。因為其它動物要則被屠,要則逃避至人所不及之處,剩下老鼠、蟑螂與我們世代相伴。所以我們圈養一些鳥獸,讓人可以親眼目睹地球上其它許多不同的底等與我們的生物。
我們有時需要逃離狹小緊張的空間與自然交流,需要共享的空間,雖然我們在這個空間里因為“恐懼”“矜持”等等緣由很少與其它“陌生”人交流,至少可以看看其它人,享受在人群中類同的感覺。公共藝術的出現在中國有文脈的斷層,對城市公共藝術理解我們沿用將傳統的雕塑、壁畫放置在城市中,為城市錦上添花。
景觀里的小品也絕少有藝術家在設計階段參與其中,只是在設計完成或完工后被告之這里那里要擺個東西為增加文化氛圍做“點綴”。大部分雕塑、壁畫都是作為補文化缺而存在。這個地方有塊空,放個雕塑;那個墻面空著不好看,弄個壁畫。像“深圳人的一天”以普通深圳人的普通生活為主體的人文景觀則屈指可數。,決策人多半擁有“文藝復興”時期的審美意識,強調內容,關心作品傳達的內涵-可敘述的故事。
殊不知同一內容可以有諸多不同的表現形式材質和手法。至于用什么材質、多大的尺度,則要由可支配的預算多寡而定,而非在特定的環境放置適宜的色質與尺度。最糟糕的是“宣傳”意識,將藝術品當宣傳品來表決心,頌業績。
雕塑作為人類獨有幾近永恒的藝術形式,理應傳達人類永恒的主題。城市公共藝術是在城市公共空間根據特定的環境進行藝術創作活動所產生豐富城市人文景觀的視覺聽覺作品。不同的表現形式與城市建筑、廣場、街道、綠化、人和汽車等等一起相互映襯,共同構成一個多彩多姿的城市文化景觀。無墻的博物館可以讓無暇的都市漸已麻木的神經興奮起來,日益冷漠的情感常被火花撞擊,過分矯飾的世界里保持許些樸純,忙碌碌的人偶爾反省為什么忙碌,全情演擇智慧而不忘真摯。
讓藝術品走出殿堂,在陽光華燈下默默地感動在這個城市的每一個人,無論是常居、暫居或過客。界定城市公共空間里何處須設置公共藝術,就需要規劃專家依據城市的總體規劃,會同景觀設計師、史學家、藝術家研討,在各結點、廣場、重要的公共建筑規劃設置公共藝術,再按規劃逐步實施。
就像城市建筑在規劃中一定要限制尺度、體量、容積率和色彩一樣,城市公共藝術也需要規劃。“景”上添花,不是是朵花就往上放,還得應景。文化立市,提高城市品味,城市公共藝術的合理設置是行之有效的方法之一。史學家可以對題材的確立少出差錯,不要到處都是“東江縱隊”。
藝術家參與的作用是與景觀設計師將各自的觀點協調好,至少可以節省成本又有比較好的效果。如“市民廣場”可以擺放些尺度宜人的親民性雕塑,在地面刻畫深圳輝煌的發展軌跡,使每個來這里的人為深圳自豪、驕傲。地鐵站內外可安放些輕松寫意的雕塑或裝置。將現有的公共設施如冷漠的立交橋、人行天橋、簡陋的擋土護坡藝術化;公用電話亭、候車亭設計得更人性化;露天公共用椅在審美上可以做得更好些;將立交橋下改造成公園至少可以讓在此窩居的人過得舒適點甚至遷居。我們有各種“基金”,“文學基金”“科學基金”等等政府出資的基金,卻沒有“城市藝術發展基金”。
有基金就意味可發展、可扶助,不會自生自滅。城市藝術發展基金可由政府牽頭先出資,再從房地產投資中提留1%或0.5%,加上贊助、資助,“基金”可以為城市藝術發展、文化立市做很多事了。上海賓館東側的雕塑“深藍”,很好的東西,但擺的位置有問題。交通擁擠地段上影響雕塑完整的視覺效果,路人忙著趕路對雕塑視而不見;
將她移至深南大道的某一段綠化帶上,以純凈的天空為背景應該更妥。羅湖區的“金色羅湖”,原意可能是想體現羅湖的精神,想說的理念太多,表達的精神太多,結果理念和精神堆積,整了個四不像,五味雜陳地擺在亂糟糟的環境中添堵;沙頭角鎮有一群青銅水牛,做得傳神,據說與擋煞有關,但與環境卻不發生任何聯系,不如放去梧桐山下,牧歌山林更貼切;
原市政府門前的“拓慌牛”恰合深圳精神,但缺少個背景,怎么擺,方向都有問題;“崢嶸歲月”擺在門廳內更合適,可以不頂驕陽暴雨,靜靜地緬懷歷史。兩件作品都不錯,但都是架上雕塑,而非戶外雕塑。架上雕塑用的是柔和固定的光源和相對固定的角度,近距離玩賞;戶外雕塑則是。自然光,光線是變化的、投影的效果也是雕塑的一部分,在雕塑的處理手法上有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