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春拍的當代藝術市場,很不平靜。除了成交額、成交率、成交天價的一波三折外,朱其的“天價做局說”和《收藏投資導刊》的“2008年春拍流拍榜”,更讓界內外如臨大敵。迷霧中的當代藝術市場,真的發生了驚天的巨變么?朱其在2008年5月30日《東方早報》上發表的《當代藝術拍賣有個“謊言共同體”》,是近期界內的搶眼看點。該文由“從2006年下半年以來當代藝術導致的藝術投資高潮,以及拍賣天價的出現”,斷定“中國當代藝術市場存在炒作集團在拍賣會上天價做局,大部分天價作品的成交是虛假交易”。
他揭露的“天價做局”的玩法大致是,先物色藝術圈內有一定知名度、市場價格在10萬左右的畫家,大量簽約收購后,再到拍賣會上安排“自己人”制造“很多人搶著買”的氣氛。如果“釣魚”不成,便玩“假拍”游戲以賺取廣告效應,直到不了解行情的新購藏者上鉤。因為跟拍賣公司有密約在先,造局者并不會為“假拍”支付高額傭金。而且,“天價局”不只設在內地,也做到了紐約、香港的國際著名拍賣行。該文認為,當代藝術圈正在利用過去二十年獲得的口碑,批量生產“符號”產品,以趕上變成“億萬富豪”的末班車。
部分“早期在國內還稱得上有語言探索和先鋒姿態”的明星畫家,被資本集團下訂單后,或者由助手代筆,或者簡化畫法。已經沒有探索價值的“變相復制”,卻和十年前的代表作一樣賣到幾百萬上千萬元。該文還描述了當代藝術資本化之后的“大腕文化”,認為以北京798等藝術區為代表的當代藝術,不斷地將藝術創造變成符號生產。
他們尋找現成圖像、抄襲西方藝術語言,再通過資本和市場炒作變成自己的“知名符號”,然后利用參加國內外展覽和購買學術雜志版面,夸大自己的影響。他們在搞定國內市場后,進一步打開歐洲、美國、亞洲的藝術市場。與“天價做局說”相呼應的,恰好是春拍中當代藝術市場顯露的疲態。以2007年當代藝術拍賣龍頭“北京保利”為例,5月28日的當代藝術夜場共推出65件拍品,成交率僅75%、總成交額僅1.84億、千萬級作品僅3件,最高成交價王懷慶的《四合》僅2,352萬元。
與其去年秋拍當代藝術夜場的91%成交率、3.25億總成交額、6件千萬級拍品、3,920萬元的最高成交價相比,大為遜色。并且,在另幾家大型拍賣公司的油畫板塊中,原本炙手可熱的當代藝術家作品,也多有流拍,甚至景象慘烈。稍后,《中國證券報收藏投資導刊》在6月7日、21日刊發的《2008年春拍流拍榜》,詳細統計了當代藝術高價作品所遭受的冷遇。
在該榜的“2008春拍內地流拍油畫作品估價前10名”中,陳逸飛的《二重奏》和《人體》分別以1800-2200萬元和900-1200萬元的估價、張曉剛的《生生息息,明天將要降臨》以700-900萬元的估價、王沂東的《天上人間》以650-750萬元的估價流拍。
在該榜的“2008春拍著名油畫家流拍數量前10名”中,羅中立、毛焰、何多苓、張曉剛、楊飛云等,分別以13、9、8、7、7件名列前五名。隨著兩個文本的出臺,當代藝術又一次成為眾矢之的,甚至從購藏者內部也發出了激烈的聲討。
郭慶祥認為,“當下某些繪畫作品的畫面中充斥呆滯、媚俗、色情、變態、暴力或血腥,并且冠以中國當代藝術名義被人狂炒,是一場對藝術惡搞的游戲”。進而認為,“某些當代藝術品價格的回落是市場理智的選擇”,“那些迎合少數外國收藏者惡俗趣味、并在價格上為其所操縱的丑態繪畫,價格的回落還剛剛開始”。“天價無關論”與“利益共同體”事實上,關于當代藝術“為什么值錢”和“到底值不值錢”的討論,由來已久,當代藝術家一直是矛頭所向。
早在2006年末,張曉剛在其《天安門》由“HK佳士得”拍至1,822萬元、市場內一片狐疑時,他便平和地表態,“該畫當初僅以5000美元賣出,市場與我沒有關系”。處于市場最頂端的劉小東、蔡國強等,同樣宣稱過“拍賣價格和自己無關”。不難發現,高居中國油畫家總成交額排名第2位的張曉剛,其成交價超過千萬元的19件作品中,除3件創作年代不詳外,創作于1995年之前的10件、1996-2000年的2件、2001年之后的4件;
個人最高價的《血緣:大家庭三號》,便創作于1995年。位居中國油畫家總成交額排名第5的岳敏君,其成交價超過千萬元的12件作品中,除2件創作年代不詳外,創作于1995年之前的7件、1996-2000年的1件、2001年之后的2件;個人最高價的《轟轟》,便創作于1993年。在筆者統計過的2007年14位當代藝術家的35件千萬級作品中,創作于2001年之后的,僅有3件,比例不足1/10。
中國當代藝術興起的1980年代,幾乎沒有任何市場,王廣義在1989年“當代藝術大展”后,曾為一幅作品賣出1萬元激動得雙手顫抖。王廣義、方力鈞等市場明星現在的天價作品,多在十年之前出手,當時的價格遠低于幾經轉手后的拍賣價。雖然藝術家可以因為拍出的天價,重新確定作品價位、并名聲大燥,但依圈內的“潛規則”,畫家私下的銷售價可能只是拍賣價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少。至于無數聚集于各地藝術村里的“職業藝術家”,與市場的天價基本無緣,目前大部分仍然在為每月的房租焦慮,其處境與許多當紅藝術家的數年前相仿。
很顯然,從天價中獲益更多的,不是藝術家、而是購藏者和中介機構。在當代藝術由“新潮”、“前衛”變成今天的主流之后,不僅走進國內重要美術館,也成為市場的時尚。關于“當代藝術的文化價值”、“中國當代藝術是否取悅西方藏家”等爭議,也逐漸讓位于拍賣會上爆出的“天價”話題。當代藝術市場“突然繁榮”的根本原因,是伴隨著中國社會的市場化和全球化,藝術已經成為資本角逐的玩偶,二十年后的藝術圈,早已經成為藝術購藏者和藝術商人利益共享的游戲場。
正如張曉剛所言,“我的作品市場好完全是一種幸運,即使沒有我也會有其他人冒出來,這是海內外人士共同關注中國藝術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