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為任何展覽都不可能包含所有的藝術家,特別是邊緣藝術家,包括像費大為在尤倫斯做的那個展覽。他不以任何官方名義甚至也不能算“江湖”,他的身份相對來說比較游離,但是如果硬要分類的話,那他應該算是江湖主流里邊的。我覺得從操作層面上來講,這個只能由其他批評家或者是北京以外的批評家、策展人去覆蓋另一部分。其實北京也有很多非主流藝術家,宋莊就是一個特別典型的例子,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在西方現(xiàn)當代藝術史中,塞尚曾經被漠視、被忽視,但后來卻成為主流,包括印象派也都不喜歡塞尚,也不喜歡梵高和高更,他們之間也是“相對”的邊緣和中心。比如塞尚就成了現(xiàn)代藝術之父,另外兩個就沒有。根據(jù)后期的發(fā)展,特別是包豪斯引領的一種設計潮流,使得整個世界都被幾何化了,所以他當時就是無人能比,但是跟他同期的杜尚又被埋沒,又成為邊緣。西方后現(xiàn)代出現(xiàn)之后,又去追認杜尚,所以我只能說,可能歷史是有偏見的,我們總說上帝是公平的,如果上帝是公平的話,歷史最終也應該是公平的。
現(xiàn)在的社會,比以前的社會更公平,因而被埋沒的機會就越來越少,被發(fā)現(xiàn)的機會就越來越多。85就有一種裹脅的力量,在群體里邊有一種核心的人物,他具有裹脅邊緣人物的力量。所以主流一定有邊緣,并且對邊緣有一種牽引力。因為邊緣是被代理的,誰也不愿意成為被代理人,誰都愿意成為代理人,但是這個情況就變成你只有在被代理的情況下,才能在社會上生存有效,藝術家很愿意被畫商代理,這個是直接的經濟利益。關于他們作品的陳述,他們有時候自己不說,而是被批評家代理,要求你給他一個更好的說法,那么這個時候,如果跟中心有一種相對抗的明確力量,那么被誰代理呢,就有區(qū)別了。
我在那次王林做的“中國性”的展覽上也提到了現(xiàn)在當代藝術或者說是主流外的藝術的一個處境,可以說是“招安”,但是我用了另外一個詞就是“被納妾”,我覺得比“招安”好?!凹{妾”是什么意思?就是說這處于合法與非法之間,沒有美協(xié)的主流,但是又比完全不入流的具有合法性。它是一種中間狀態(tài),那么還有一個特征就是他可以“撒嬌”,撒嬌可以說存在各種各樣的反面意見。
但是我不是說否定這種看法,我也很贊成振臂一揮。實際上就是說中國知識分子的獨立性。知識分子獨立性差,延伸到整個人民的獨立性差。但是整體而言,整體人民的獨立性都差,不可能使得知識分子的獨立性特別強。就像大家都不愿意出頭,一個人出頭的風險就非常大。
往往都是邊緣成為主流,在不斷地消解更新文化中心。反過來說,如果你不跟中心對抗,你也長不大,你也強大不了。假使你要讓自己強大起來,最好就是找個更強大的對象去博弈。社會是變遷的,歷史也是變遷的,那么藝術肯定也在變遷。不管是主流還是非主流都有一個興盛和衰亡的過程。中西對抗——剛開始認為西洋畫“雖工亦匠,故不入畫品”,當時能接觸到的外國藝術家就是郎世寧。
郎世寧的風格是受中國的影響,當然也影響了中國的一些藝術家。但是中國的態(tài)度還是以我為主,仍舊認為他們不入畫品。到后來,鴉片戰(zhàn)爭等等引發(fā)了一系列的沖突:新國畫和老國畫的沖突、西畫和中國畫的沖突。這里面已經不存在主流和非主流的沖突了。就像軍閥混戰(zhàn)一樣,你很難說誰是主流誰是支流。從整體上看,洋務運動以來的中國美術史大致可以分為西化、蘇化、再西化三個階段。
從洋務運動到49年總體上是西化,49年到76年總體上是蘇化,改革開放至今總體上是再西化。在中國全面落后并力爭擺脫落后的國情下,這完全是必然的。需要指出的是,缺少創(chuàng)作自由的蘇化時期與長期分裂動亂后全民追求統(tǒng)一、穩(wěn)定、富強有直接關系,在這種追求中,創(chuàng)作自由讓位于大一統(tǒng)風格幾乎是必然的。
當國家與藝術的大一統(tǒng)都發(fā)展到極致的時候,負面作用便突出出來,于是創(chuàng)作自由、思想自由和自由經濟同時開始抬頭。民間的美術不可能成為中心,因為主流和邊緣之間是要能對話也能對抗的,邊緣的力量要比這些強大的多,這些連邊緣都不是,他們是散落的。民間美術自從有文人介入之后就退出歷史舞臺了,民間美術的精神是可以被接受的,就是說他們并不是那么焦慮,也不會被成功與否折磨,而是在自娛自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