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開千歲圖片/排版/校對:循跡小編全文約4200字,大約需要15分鐘。更多有意思的音/視頻,請訂閱循跡曉講循跡講堂,在或各大安卓應用市場搜索循跡講堂,聽你們熟悉又陌生的方生老師給大家講有趣的歷史故事。在曠日持久的蘇德戰(zhàn)爭中,政委在蘇軍中扮演的角色一直具有巨大的爭議,在蘇聯(lián)宣傳下,政委往往是身先士卒,帶頭沖鋒的“軍中之鑒”,因此遭受了極高的損失,正如下圖所示。非常著名的二戰(zhàn)照片“一位不知名的政委在一場戰(zhàn)斗中帶頭沖鋒而犧牲”,這張照片由一位名叫阿爾佩爾塔的記者所拍攝,標題為《戰(zhàn)斗》。
在被廣泛接受的蘇聯(lián)官方報道版本中,這名初級政治指導員葉廖緬科中尉,是在1942年7月的沃羅涅日-沃羅希洛夫格勒戰(zhàn)役中陣亡,而這張照片拍攝于他中彈“光榮”前幾分鐘,這張照片現(xiàn)在已然成了蘇軍所謂“政委不怕犧牲和死亡”的金字招牌。俄羅斯發(fā)行的郵票俄羅斯發(fā)行的5盧布紀念幣在盧甘斯克地區(qū)為葉廖緬科政委豎立的紀念雕塑然而事實果真如此嗎?實際上,這位名叫葉廖緬科的政委直到1944年才犧牲,而且很有意思的是,他還是另一名著名造假者記者奧戈爾科夫斯基同樣以“犧牲壯舉”為題材的照片的主角!
那么就讓我們來揭開這張“政委帶頭沖鋒”照片背后的騙局與陰謀。真正的阿列克謝·戈爾杰耶維奇·葉廖緬科生于1906年,自然是沒法在1942年有著一張照片中這張不超過25歲的面容。如果說面部特征不具備說服力的話,更大的問題出在軍服上:蘇軍和部隊或是政治委員軍官的軍服上并沒有軍種領章,他們的軍種識別標志只存在于扣眼上,這項規(guī)定由莫斯科中央發(fā)布,蘇軍上下必須嚴格遵守,這張公開刊“引流”無數(shù)的照片自然不可能犯這樣的錯誤。
著名照片中的領章這是蘇軍中尉的軍銜而中尉政治指導員所佩戴的領章應該是這樣的既然存在疑點,就需要更多的材料來證實我們的疑問。向照片“主角”的親屬詢問是不現(xiàn)實的,所以讓我們看看照片拍攝者關于他這作品的其他說明。這里有一份拍攝者阿爾佩爾塔本人的回憶:“事情是這樣:我被派往前沿陣地的一個營,該營要在第二天把德國人趕出他們之前占領的一座高地。我找到營長,向他報明我的身份。他是一個樸素又善于交際的人,戰(zhàn)前曾在一家工廠工作。我得到批準呆在部隊里跟隨他們行動。戰(zhàn)斗開始后,全副武裝的士兵們就離開了戰(zhàn)壕,匍匐在陣地前。
營長在他們之后離開了壕溝,隨后他轉(zhuǎn)向士兵們高高舉起手槍,在愛國熱情的感召下帶領士兵發(fā)動進攻。在這短短的幾秒鐘里,我從“低視角”拍下了營長帶頭沖鋒的時刻。”烏克蘭紀實電影工作室也為阿爾佩爾塔的故事添油加醋一番:“作為塔斯社的軍事攝影記者,我在沃羅希洛夫格勒附近的一個營里時成功拍到了一張罕見的照片。事情是這樣的:當時我們與法西斯爆發(fā)了一場激烈戰(zhàn)斗,軍官從戰(zhàn)壕里站起來號召士兵們投入戰(zhàn)斗。
在“烏拉”高聲呼喊下,戰(zhàn)士們沖上去進攻,一場激烈的戰(zhàn)斗隨之展開。這時,我拍下了指揮官號召士兵進攻的照片?!绷硪环菖c阿列克謝·戈爾杰耶維奇·葉廖緬科有關的故事來自于沃爾尼揚斯克區(qū)共青團委員會前秘書康斯坦丁·斯捷潘諾維奇·加爾馬寧:“我很了解阿列克謝·戈爾杰耶維奇·葉廖緬科。
他曾在克拉辛集體農(nóng)場擔任主席。1941年6月底,我們被派往扎波羅熱在政治培訓學校學習。隨后學校被轉(zhuǎn)移到帕夫洛格勒。在那我們被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附近的法西斯追上了。學校的全體師生擊退了攻擊,但雙方兵力懸殊太大導致我們被圍。我作為隊伍里的前輩決定突圍,葉廖緬科也支持我的決議。夜很黑,下著雨。
我們正在穿越深山老林。后來我檢查人員時,發(fā)現(xiàn)學員葉廖緬科沒有和我們在一起。當我們于1942年1月離開包圍圈的時候,我把他當成失蹤者進行了報告。名字和縮寫的相似性顯然誤導了參謀人員,這是個巨大的錯誤。1942年2月,我和葉廖緬科一起進入野戰(zhàn)部隊服役。我們被提拔為初級政治指導員被分配到步兵第285師。2月27日上午我受了重傷被送進醫(yī)院。從那時起,我就再沒有見過葉廖緬科?!痹谶@個故事里,加爾馬寧試圖說明,他和葉廖緬科一同參與了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的防御戰(zhàn)。
“戰(zhàn)斗”中英雄葉廖緬科的正面照但當我試圖查找1942年初級政治指導員K.S.加爾馬寧和A.G.葉廖緬科在步兵第285師服役的資料,卻疑點重重。首先,在俄羅斯關于二戰(zhàn)蘇軍不可恢復人員損失記錄的網(wǎng)站《國家記憶》上完全找不到加爾馬寧的資料。
另一個也是更為驚人的消息來自于步兵第285師本身:在1942年2月至7月,步兵第285師并不在南線的沃羅涅日-沃羅希洛夫格勒,而是在北線的沃爾霍夫!所以毫無疑問,阿爾佩爾塔不可能拍攝到這張照片。想要弄清楚照片主角的死亡時間只剩下一種辦法:聯(lián)系參與沃羅涅日-沃羅希洛夫格勒戰(zhàn)斗的老兵。參加過此次戰(zhàn)斗的瓦西里·塞瓦斯蒂安諾維奇·別列祖布恰克預備中校又說了一個新版本的故事:“我?guī)熞恢痹诜朗胤_希洛夫格勒方向。
在格列奇科將軍的命令下我們轉(zhuǎn)移到新防線上的霍洛索耶村附近進行防御。在這里爆發(fā)了一場激烈的戰(zhàn)斗,戰(zhàn)斗中政治指導員葉廖緬科陣亡。我很難相信這張照片是在另一個地方、另一場戰(zhàn)斗中拍攝的。因為葉廖緬科是在反擊中犧牲的。為什么我確定是葉廖緬科?如果不是政委,還有誰在進攻中身先士卒呢?我認為,在這一點上,阿爾佩爾塔的照片是典型的那是在7月12日的早晨。
我們受到了一連串的炮擊,并擊退了德國人的第一次攻擊。但在第二次攻擊中我軍右翼動搖了。士兵開始退卻,他們被打的又聾又瞎,很多人的耳膜都被炮彈震裂了。我接到指揮官的命令立刻恢復局勢,阻止士兵潰逃。因為情況很危急。我向撤退的人跑去。
然后我看到了葉廖緬科。他也正跑到戰(zhàn)士們中間高呼“停下!停下!”隨后我們倆把人群聚集在我們周圍,人數(shù)不多,只有一小撮,但葉廖緬科決定反擊以恢復局勢。這樣的壯舉是不會被遺忘的。他全身而起大聲領導了攻擊。我們沖進戰(zhàn)壕,用槍托和刺刀打跑了法西斯分子。
很快我在一條戰(zhàn)壕里看到了倒下的葉廖緬科。我跑到他身邊,明白這位年輕的政治指導員已經(jīng)‘光榮’了。”就像大多數(shù)蘇聯(lián)戰(zhàn)爭神話的回憶片段那樣,講述者本人的信息又抹去了。在眾多“別列祖布恰克”中,只有1922年出生的瓦西里·塞瓦斯蒂安諾維奇·別列祖布恰克勉強符合,他在第113后備步兵團服役時被授予紅星勛章和二級衛(wèi)國戰(zhàn)爭勛章,在1159步兵團服役時被授予亞歷山大-涅夫斯基勛章。
別列祖布恰克確實是在南線的275師服役,但這和加爾馬寧所講的285師又有什么關系呢?這樣蹩腳的謊言是如何圓下去的?答案很簡單,因為所謂的“英雄”阿列克謝·戈爾杰耶維奇·葉廖緬科是時任蘇聯(lián)地區(qū)執(zhí)行委員會主席伊萬·阿列克謝耶維奇·葉廖緬科的父親!阿列克謝·葉皮謝夫“哈,我們?yōu)槭裁葱枰嫦啵?/p>
”曾任蘇軍總政治處主任的阿列克謝·葉皮謝夫大將曾在關于《戰(zhàn)斗》的照片招待會上滿不在乎地說道,滿座的蘇聯(lián)歷史學家和記者無不起身鼓掌對此深表贊同。畢竟,既然執(zhí)行委員會主席希望這個“英雄政委”是他的父親,那就是吧。
為此他們不惜扭曲了事實。讓我們重新回到揭穿謊言的主線上,即便是維列祖布恰克的故事也大有漏洞,他的確曾在步兵第275師服役,但該師師長并不是格列奇科將軍,而是彼得·米哈伊洛維奇·科茲洛夫少將。保衛(wèi)霍洛索耶村的也不是當時呆在斯拉維揚斯克以東3公里處的275師,而是由格列奇科指揮的步兵第4師。
也就是說所謂的別列祖布恰克的故事也不可靠。隨后在步兵第4師的戰(zhàn)史中,我又找到了關于又一個葉廖緬科的故事,它來自于第4師220團的亞歷山大-馬卡洛夫的回憶:“法西斯分子瘋狂地發(fā)起一次又一次的攻擊,我們傷亡慘重,早已損失慘重的團勉強擊退了敵人第十次或第十一次進攻。德軍突破到沃羅希洛夫格勒,那里離我們大約30公里。當天晚些時候連長彼得連科中尉也受傷了。在使用坦克和大炮進行了猛烈的轟炸后,納粹又進行了一次進攻。然后,他站起身來,嘴里念叨著:“為了祖國!
前進!”葉廖緬科帶領他的連向法西斯分子發(fā)起無畏的沖鋒。敵人的攻擊被擊退,但這位政委卻犧牲了。”正如之前的所說的那樣,蘇軍中有著無數(shù)個馬卡洛夫,如果說硬要找出一個講述者的話,只有生于1919年的亞歷山大·馬特維耶維奇·馬卡洛夫中士勉強符合。正如你所見,他的“故事”與別列祖布恰克十分雷同,又在細節(jié)上相互矛盾,仿佛出自同一人之手,那個人是誰,我相信各位讀者心里已經(jīng)大概明白了。
不過,我們至少能通過霍洛索耶村的地點來確定這些“故事”中所指的部隊應該就是步兵第4師。該師師長在他的回憶錄中確認了的確有一個葉廖緬科在他的師里服役。但仍有兩個問題有待解決:首先在霍洛索耶村附近的紅軍墓地中只有13人,其中沒有葉廖緬科的記載,如果他在戰(zhàn)斗中犧牲,那么墓地里一定有他的遺體才對。霍洛索耶村蘇軍墓地,壓根沒提到葉廖緬科其次,根據(jù)第4師的文件,在霍洛索耶村附近從未發(fā)生任何戰(zhàn)斗,甚至連小規(guī)模沖突都從未存在,無法想象上述幾位老兵故事中的“猛烈攻擊”、“刺刀肉搏”從何而來。
作為地球上屁股第二正的的蘇聯(lián)史學家深知這一點,因此對這些疑點從來是三咸其口。因此,由上文中我們能得出以下結論:從以上“照片拍攝者”與“證人”混亂而矛盾的故事來看,這張照片必然不是在任何戰(zhàn)斗期間拍攝的,完全是阿爾佩爾塔向“敬愛的高級領導”—“小葉廖緬科主席”獻媚的工具。但照片上的人究竟是誰,可能永遠是一個謎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絕不是蘇聯(lián)公開宣傳中的阿列克謝·戈爾杰耶維奇·葉廖緬科。
因為,關于葉廖緬科本人和其所謂戰(zhàn)友的故事都經(jīng)不起最低限度的考證。盡管是偽造的,但這張照片拍得的確不錯,這也是為什么它吸引了諸多偽造者的目光,因為他們都想在報紙上登上自己的名字拿去吹牛一番。但真相永遠是無法偽造的,這些冒牌“英雄”只會破壞蘇軍的形象,并且給予對手最好的輿論炮彈。真理可以作為一種武器,但你必須知道如何使用它。
不過很多人并不會接受這一點,尤其是操縱文字和人心來為自己牟利的人。由于蘇軍宣傳人員的懶惰貪婪以及上級們毫無原則和底線,讓蘇聯(lián)成為大量騙子茁壯成長的理想國,騙子們甚至可以堂而皇之在克里姆林宮兜售他們發(fā)明的歷史故事,而虛假的功績背后,真正的犧牲卻慘遭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