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士得上海首拍可謂面面俱到,中西兼顧,這次拍賣最大的亮點是雕塑類拍品的出色表現:最醒目的是隋建國的《衣紋研究系列》,由7件石膏、7件銅雕組成,以1198萬元成交,觀念藝術家展望《坐著的女孩》以566萬元成交,兩位雕塑藝術家均刷新了各自作品的成交記錄。
作為歷史最久遠、最永恒,甚至是層次最高的藝術門類,雕塑在國外一直是藝術收藏的一大門類。但在國內,在書畫藝術一統天下的收藏格局中,雕塑似乎一直都是陪襯。也因為雕塑未形成書畫藝術那樣有可操作性的成熟市場價格和參考行情,流通渠道一直不如書畫順暢,市場被嚴重低估。
隋建國,作為被譽為“在觀念主義方向上走得最早也最遠的中國雕塑家”,是中國最重要的當代藝術家之一。從隨建國作品的拍賣記錄來看,2000年至今,其成交價均在五位數到六位數之間,有十件作品在七位數成交,今年首次過千萬級別。觀察國內當代雕塑市場,即使是名家,也大多在幾十萬到百萬的區間內徘徊,再加上雕塑作品的材質成本大、耗時長、人工費高等特點,市場價幾乎已逼近成本價。當我們回顧雕塑藝術在國內藝術品市場中的表現,可以發現,在2005年左右,雕塑市場才開始有起色。
在2005年的蘇富比拍賣會上,蔡志松的《故國·風1號》青銅版第九件以6萬港元成交價創下當時內地雕塑家有史以來在國際拍賣市場上的最高紀錄。同年,展望與隋建國合作的《五大書記像》以特殊性取勝,以121萬元成交。隨后,隋建國、展望、李象群、吳為山、蔡志松、向京等為代表的雕塑市場興起。近幾年,各地涌現出各種雕塑沙龍,重要藝博會上的雕塑作品也越來越多,雕塑藝術家的個展紛至沓來。2008年,西泠印社在春拍中推出國內首個當代雕塑作品專場,而到2011年中國嘉德春拍“中國雕塑”專場時,上拍的60件當代雕塑作品已經以高達98.33%的成交率收場,總成交額近一千萬元,在當時被業界視為國內雕塑市場發展到一個頂峰,但即便如此,這個數據與中國書畫仍相距甚遠,整場作品加起來的價格還不及一尺齊白石的頂級藏品。
相較于國內雕塑市場與書畫市場在交易份額上的懸殊,西方的雕塑市場已經非常成熟,基本上它的交易份額和油畫是并行的。2010年,在倫敦蘇富比拍賣行,國際雕塑大師賈科梅蒂的一件青銅雕塑《行走的人》以6500萬英鎊的天價被拍出,刷新了畢加索名畫《拿著煙斗的男孩》在2004年創下的5800萬英鎊的紀錄。這一成交數據從一個側面說明了雕塑在世界藝術格局中的重要價值。
早在2002年,佳士得就以1430萬美元的價格拍出了瑞典雕塑家賈科梅蒂的《站立的高達婦女》,而在2005年紐約佳士得“印象派和現代藝術拍賣會”上,羅馬尼亞雕塑大師康斯坦丁·布朗庫西的《空中飛鳥》又以2745萬美元成交。
據了解,歐美市場拍賣價在2000萬美元以上的雕塑不在少數,眾多國際知名雕塑家的作品開始突破百萬美元大關,全球最高的雕塑作品拍賣紀錄更是在數年內被屢次刷新,無論成交額還是成交量,國際雕塑市場都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而相較之下,國內雕塑市場才剛開始突破千萬元人民幣。“目前南京甚至江蘇的雕塑收藏市場尚未形成系統,畫廊以及藝術機構也鮮少有雕塑藝術品出售,更不用說藝術機構長期簽約雕塑藝術家了。”南京藝術學院雕塑系副教授朱智偉表示。據了解,相比歐美市場拍賣價在2000萬美元以上的雕塑屢見不鮮的情況,國內包括南京的雕塑市場可以說還很“冷靜”,南京本土藝術品拍賣市場上,還沒出現有影響的雕塑拍賣專場,雕塑拍賣在上海、北京以及廣州這樣國際文化充分滲透的地方比較常見,比如上海朵云軒、北京榮寶、嘉德拍賣這樣的大型拍賣公司常年會有雕塑類拍品上拍,但也很少設立專場,雕塑作品一般是和油畫放在一個場次中進行拍賣,這也間接使得雕塑藝術品沒有形成真正意義上的整體行情。
國內雕塑市場表現“冷靜”,但這并不能否定中國雕塑的發展,特別是2003年后,隋建國、展望、向京、蔡志松、瞿廣慈以及臺灣藝術家朱銘等的作品拍賣價格出現了明顯上漲,到2007年,這些雕塑家均刷新了各自作品的成交紀錄。
以朱銘為代表,其在香港佳士得秋拍中的《太極——大對招》,成交價為1473.1萬元,創下當時雕塑作品在拍賣中的最高價。除了這些專業的雕塑家之外,不少當代畫家也會嘗試雕塑創作,例如岳敏君張嘴大笑的人物雕塑、王廣義的工農兵雕塑、楊少斌的暴力形象雕塑、周春芽的綠狗系列雕塑。由于這些當代藝術家的繪畫作品價格已經很高,其雕塑作品亦可成為的剛入雕塑市場買家們的新選擇。當鋪陳出種種成績,我們會看到,雕塑市場的“冷靜”并不代表“冷淡”。
值得業內人士共同探討的是雕塑市場何時迎來“大時代”,到底是什么制約了雕塑在我國藝術品市場的行情。廣州雕塑院院長許鴻飛:在國外,很多人在房屋設計或是內部裝修的時候,一早就會給雕塑作品預留空間,這與雕塑藝術的大眾接受程度息息相關。在中國,直到改革開放之后,人們才漸漸認識到架上雕塑原來可以成為一種收藏品。在此之前的雕塑收藏是斷層的,人們手里如果有銅,大概都會拿去當金屬賣。
很多時候,雕塑都被習慣性地當作紀念碑、教育性的城市建筑,架上雕塑比較少見。但在歐美國家,雕塑作為一門藝術受歡迎程度卻很高,古代的歐洲貴族很多都喜歡雕塑,像世界雕塑巨匠米開朗琪羅,他的作品很多都是為貴族雕塑的。雕塑藝術家楊明:雕塑是具有空間立體感的造型藝術,目前,國人對雕塑這種立體藝術的關注度和欣賞水平都有待提高。在國內藝術市場,雕塑藝術被大眾接受的程度遠不及書畫,一是因為文化習慣使然,二與生活空間有限也有關。
首先,中國人對于書畫的欣賞具有上千年的歷史傳承,目前國人還很難欣賞立體雕塑的藝術魅力,很大一個原因出于文化認同,很多人覺得雕塑就是佛像,那就只能供于廟堂之上,不能擺放在家里。其次,現在中國人家庭空間有限,收藏者掛一幅畫很正常,放置一件雕塑就顯得空間不足了。
中雕網藝術總監高勇:很多雕塑工作者可能會獲得一些類似制作城市雕塑的項目,當然其他這類外接的單子也不少,他們可以在可預期的時間內獲得相應的、有保證的收入。相比之下,真正從事雕塑藝術職業創作的人就越來越少,至少說,花在雕塑創作上的時間被其他事務剝奪。很多科班出身的人最后都轉了行,而那些能夠沉下心來,耐住寂寞,堅持創作具有較高藝術價值雕塑作品的人就更少了。
可以想見,流通在市場上的雕塑作品自然也就不多,精品更是少之又少,如此一來,雕塑市場如何能火起來。南京藝術學院雕塑系副教授朱智偉:相較于美院其他的藝術專業,雕塑其實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專業,是個體力活,體力和腦力都很累,一件雕塑作品需要一兩個月來完成,要經歷很多費時費力的工序。而且當下藝術市場對雕塑藝術并不夠關注,進入到市場中多為投資者,缺乏欣賞水平高、且有實力的收藏家,而且雕塑這種造型藝術進入國內藝術品市場也就在近十年,國內藏家對雕塑欣賞能力還不夠,市場的冷清對雕塑藝術家的創作產生一定的制約。
但是我認為看待藝術需要拋開功利,學校里功利氣息淡一些,學生可以全身心的創作,但是在市場中,雕塑藝術家確實會受到大環境的影響。中國古代雕塑,絕大部分都屬于宗教雕塑和陵墓雕塑。清代以后,舊時的陵墓和寺廟雕塑,已經失去了發展的社會條件,中國雕塑日漸衰微。“五四”新文化運動中,一批青年相繼留學西方。20世紀第一代雕塑家基本上都是留法的,這一時期的雕塑藝術具有濃郁的學院和沙龍氣息。從20世紀中期開始,蘇式雕塑進入中國。
那些派往蘇聯學習雕塑的學生學成歸國后,在中國積極傳播雕塑藝術知識和技巧,為新中國及當代雕塑事業作了開拓工作。50年代,一些主題性的室內雕塑和成功的城市雕塑成為當時雕塑事業發展的主要標志。隨著當代藝術的發展和對國際藝術新觀念、新技術的吸收,雕塑學也不斷進行教學改革。特別在進入90年代后,抽象雕塑范疇中的現代材料語言體系也逐步納入教學,并獲得了極大的發展。事實上,中國雕塑藝術不過幾十年的發展過程,并且每件雕塑的創作周期都很長,這就使得一位雕塑家一生所能完成的作品非常有限。在這種缺乏幾代人相互傳承的情況下,特別優秀的作品很難產生,造成了中國雕塑藝術品還未形成鮮明的藝術風格。
而創作上的不成熟直接影響到了市場的不成熟,這種不成熟主要表現為兩個方面:首先,即使有策展人和藝術家堅持不懈地為雕塑藝術忙碌奔波,我們依然很難找到相關組織對雕塑的運作進行規范和指導,而一些知名拍賣公司對于雕塑作品的拍賣重視度還不夠。雕塑家一般都沒有經紀人為其做代理、包裝和訂購等工作,在雕塑家與藝術市場之間缺乏對接的平臺和渠道,使得雕塑的創作和發展遲遲無法進入良性循環的軌道。其次,當代雕塑在當今的藝術市場中還沒有形成一個較為規范化的價格標準。
在中國畫方面,許多畫家都有一個可操作的價目表,甚至有的畫家花鳥畫一尺多少價、山水畫一尺多少價都十分明確,并且能隨著市場行情作出及時的調整。但在雕塑方面,卻往往只有創作價而沒有市場價,這也使得一部分有意購買雕塑的藏家因心中無數而望而卻步。除了上述原因之外,關于雕塑自身的一些問題也尚待解決。與西方國家相比,由于文化背景的迥異,對于雕塑作品的許多認識還存在偏見。
比如按國際慣例,作者親自翻制并確認的雕塑作品,原件復制10件以內者均算原作,與中國收藏者一貫倡導的唯一性相違背。比如雕塑作品的材料問題,在國外,一件亨利·摩爾的石雕作品價格要遠遠高于他的青銅作品,這是由于雕刻石頭相對困難,而對于青銅作品來說,同一個模子可以翻鑄若干件作品。但在中國則正好相反,人們注重的往往是雕塑材料的稀有性和珍貴性,往往不是關注作品本身的藝術性。
由此可見,中國的雕塑市場仍然無法繞開種種因素的制約和干擾,這些制約因素有先天不足也有后天發展不利,收藏傳統和文化觀念是當代雕塑市場狀況低迷的重要原因。而不管當下雕塑市場行情如何,雕塑這種藝術形式仍然是任何藝術都無法取代的,從藝術品收藏投資角度看,目前正處于低價位運行的雕塑無疑具有極大的收藏投資升值空間。
而且在近年來,從各種跡象來看,國內當代藝術市場持續火熱,活躍于藝術市場中的投資客和收藏者對當代雕塑藝術品的接受也逐漸從陌生的角度走向了一個對價值認可的過程,只是這個過程需要緩慢地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