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激情極度旺盛的美國藝術家羅伯特·勞申伯格,終于停止了他對整個20世紀一次又一次的重新塑造。本周一晚,享年82歲的他因心力衰竭在家中去世。作為現代派藝術的巨匠,勞申伯格成功模糊了各種藝術間的種種界線。畫家,攝影師,編舞,舞臺演員,布景設計師,直至晚年成為一名作曲家,勞申伯格藐視傳統觀念所認為的藝術家必須堅持一種風格在一個領域內固守。
他不斷拓展創造,想盡一切辦法借助新的媒介進行創作。作為現代派藝術的巨匠,勞申伯格直接繼承了達達鼻祖們馬塞爾·杜尚、庫爾特·施維特斯、約瑟夫·科內爾的衣缽。他成功模糊了繪畫和雕塑,繪畫和攝影,攝影和版畫,雕塑和攝影,雕塑和舞蹈,舞蹈和表演藝術間的種種界線,更遑論藝術與生活間的區別。
1950年代初,勞申伯格積極推動美國現代藝術由抽象表現主義走向更豐富的表現方式。他成為變革間的承上啟下的人物,在他前面有著杰克遜·波洛克、德庫寧,在他后面則是摩拳擦掌的新生代、波普、概念藝術、偶發藝術、過程藝術和其他藝術新種類隨這種變革一起集中迸發,而勞申伯格無疑是這種發展運動的最早發信號者。在這段時間里,由于和凱奇的密切來往,使得凱奇所進行的混合音樂、戲劇舞蹈多媒介試驗啟發了勞申伯格的藝術探索。
勞申伯格1925年10月22日,出生于得克薩斯州阿瑟港。“我的童年里,從來沒有看到一幅畫。”二戰期間,他被征入伍,才有機會接觸到真正的繪畫作品并立志成為一個藝術家。勞申伯格先后進修于堪薩斯城藝術學院和巴黎朱里安藝術學院,師從約瑟夫·艾爾伯斯。“他不茍言笑,和他的批評,一樣讓人備感折磨。但,多年后,我仍然記得他教了我什么。勞申伯格實驗以照相底片勾勒人物剪影。照片發表在1951年的生活雜志上,同年,他舉行了首次個展。
對那次展覽他回憶說:“每個人都試圖放棄傳統歐洲美學。就像是一場戰斗。”“在那個時代,比我瘋狂的人,到處都是。”1952年勞申伯格的創作風格由全黑切換到全白,這也算是對狷狂者凱奇創作《4分33秒》的一種呼應。現代美國藝術的爆發,最早起源于波洛克。而勞申伯格對前人的抽象表現主義保持了一種深層的但又帶著淘氣的態度。
他曾刻意抹去德庫寧的繪圖作品,表現破壞和獻身精神。勞申伯格1950年代早期創作的“汽車輪胎打印”是他與凱奇的游戲產物,凱奇的福特A汽車輪胎上涂滿了顏料,汽車開動,20頁的白紙留下了輪胎印記,反映了他對于擺脫日常生活的想像。在他的作品中我們也能找到孤獨的人,思想全神貫注者;也有關于古代壁畫的照片,微微脫焦,以表明記憶的狀態;
一些被人遺忘的角落,凋敝衰敗的景象引發觀者的鄉愁,藝術家通過他的方式來試圖撫慰傷感的心靈。有觀點認為是約翰·凱奇、康寧漢和勞申伯格,各占山頭,集體確定著新時代美國文化試驗的結果。凱奇曾經這樣評價勞申伯格:“美從此變得礙事,它讓我們費神觀看。”凱奇的這番評論,表明觀看者必須透過勞申伯格拼貼的種種東西,來重新解讀作品。街上的垃圾,也可以被藝術利用,即使對于過剩消費,也存有潛在詩意。勞申伯格曾言,“如果覺得肥皂缸、鏡子、可樂瓶是丑陋的話,我為他們感到可憐。
因為人們被這些包圍太久,而無法掙脫日常瑣碎。”此話也反映出了勞申伯格濟世憫人的情懷。在佛羅里達州的科帕奇島上的工作室里,勞申伯格構思著他的大項目。一件作品一干就是幾年,這種漫長甚至超越《1/4英里》這類作品的標題。
而且幸運的是誕生的作品最終沒有辜負藝術家先前的期望。他清楚,風險有時意味著失敗。即興,違背常理的處理方式,讓他享受這種過程。他在74歲的時候笑稱,把事物像螺絲一樣擰在一起就是我的美德,“是否正確并不關鍵。
我有一個校正狂熱型助理,她喜歡不斷糾正我的話,甚至標點符號,我甚至不能卒讀原本我寫的東西。追求正確會遏制有趣的想法。”“他不斷問問題,常是一些恐怖的哲學命題,不論問題是否被解答,最終總能促生偉大的作品。”畫家特沃科夫這樣回憶同行。1980年代,在大多數中國藝術家還必須通過畫冊等印刷品來了解西方現代藝術之際,在北京和拉薩進行的《勞申伯格作品國際巡回展》讓中國人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到了西方具有代表性的前衛藝術家的原作,1985年11月18日開幕的這一展覽,是中國現代美術史上具啟蒙式影響的一次展覽,在“85思潮”運動中為中國現當代藝術創作的發軔推波助瀾,幾乎每一個非80后的中國藝術家腦海中都留下了這難忘的一幕。
而在2007年5月,中國美術館和上海博物館展廳內,中國觀眾再次得以近距離感受到了勞申伯格眼中的現代社會。展現在上海觀眾面前長度達30多英尺的全景式《駁船》應用了大量復制手段。作品創作于1963年間,勞申伯格以視野的寬廣度制造了一種新型的美國無窮動模式,這是對美國土地上正在進行的大工業機械化動作和難以遏制的空間冒險想像的大范圍定格。這種審視,對于今天中國同樣能引起共鳴。同年上海藝博會上,勞申伯格一些尺幅較小的作品只是安靜地處于展覽大廳一隅內,毛邊紙加中國元素拼貼,素雅、安靜,傳遞著一個西方人眼中對東方文化靜謐平和的注釋。
同樣是無序的材料,但傳遞的語言卻沒有了宏大的野心,只有小品般的隨性記錄。這應該是藝術家晚年的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