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紹良先生今年九十高壽,打算在五月的壽誕之際做個人畫展,真是雙喜臨門的大好之事,可喜可賀。做為藝界晚輩,由衷地為張老高興。張老真是濰坊美術界的壽星,桃李累累,德高望重,為濰坊藝術界做出了杰出的貢獻。耄耋之年,筆耕不輟,實為我輩之楷模。前些日子,董淼來電話說張老囑我為他在展覽期間出版的畫集寫點東西,因我自知才疏資淺,恐不勝重托。
猶豫再三,又怕辜負了尊長的一番盛意,只能勉力為之了。說起來我認識張紹良先生近40年了。1977年的夏天,我和王珂高中畢業后在濰坊市文工團幫忙畫舞臺布景,說是幫忙,其實一半是幫忙,一半是學習,因為我們對舞臺美術從來沒有接觸過,所以整天在文工團美工杜方源老師的安排與指導下用大刷子像是刷墻一樣在碩大的布景上涂著顏色。在一起“刷墻”的還有張美源,高考之后我們成了同窗好友。他那時已經招工在人民劇院,剛剛調到文工團做美工。
他是正式工,我和王珂是臨時工,我們兩個干了不到倆月就響應毛主席的號召上山下鄉到安丘當新型農民去了。當時文工團正在排練歌劇《江姐》。因該劇的故事發生在全國即將解放的山城重慶,所以該劇的舞臺美術也很有看點:朝天門碼頭,嘉陵江畔,夜色的山城,渣滓洞的牢房,楊二嫂的茶館,高大的榕樹等。其中所有布景的精彩程度莫過于楊二嫂茶館旁邊的大榕樹。
另外就《江》劇的整場戲來說也數有大榕樹的這場戲最好看,于是杜老師請來了曾經在長春電影制片廠做過舞美工作的張紹良老師來畫這場重中之重的舞臺美術布景。由此緣故,我們有幸認識了張紹良老師并親眼目睹了張老師所畫大榕樹布景的全過程。這對我們來說真是難得的好機會,因為那時候我們正如饑似渴地沉迷于畫畫,經常是沒有章法的胡亂畫著,只要見到有老師作畫我們就會認真的看,細心的學。
曾經看過好多老師作畫,如張建時,于衍堂,譚沛,張洪祥,張宏賓,沈學仁等諸位老師。后來還看過潘連三老師做雕塑。真正是“國油版雕年連宣”,看見什么學什么。有老師學老師,沒有老師就自己隨便瞎畫。就像海綿吸水一樣汲取著各種的藝術營養。張老師曾為長影廠搞過舞臺美術,七十年代電影是人人喜歡看且又頗感神秘的東西,所以能夠有機會天天看張老師畫舞臺美術布景,這對我們這些正在學畫的“藝術青年”來說真是求之不得。我們每天拿著工資看張老師作畫,這在當時的同輩畫友們看來那真是令人無比羨慕的事情。
抽空我們還悄悄地溜到文工團的排練廳—和平劇院,坐在臺下看演員們排戲,導演給演員說戲。由于《江姐》屬歌劇,主演與其他的配角們經常是反復地練習唱段,好多的選段時間長了我們也會哼哼了。王珂最擅唱,唱的很有感覺,時常情不自禁地唱《江姐》選段。
當時還有個臨時工叫“假金曉”的常常見到王珂高興地唱歌時就提醒他:“這是文工團啊吭”,于是王珂的歌聲就會戛然而止。但過后他還會不由自主的哼唱起來。美源兄不擅唱,自始至終就會哼哼一兩句還基本不在調上。但源兄的人緣非常好,特別是女人緣。有一次美源因工作的事愀了杜老師,正趕上團里分西瓜吃,美源氣的不稀吃,這時候好多女演員都說話向著美源,有一位漂亮的女演員還捧著一塊西瓜給源兄送過去。這就是率真性直的張美源的女人緣,幾十年來經久不衰。
也是因了這率真性直的性格,女人們在他那里可以不設防,堪稱“婦女之友”。張紹良老師早年畢業于青島藝專,學過西洋畫,尤其是水彩畫,深得著名水彩畫名家呂品先生的真傳。中國畫更有郭味渠先生的嫡傳親授。因而張老師乃是集中西藝術于一身且涉獵廣泛的藝術大家。當年張老師在文工團畫的那棵約有六七米高的大榕樹至今依然清晰地存儲在我的腦海里,繪畫的手法當然是偏重西洋畫的。
想那時張老師大概有50歲的樣子,看上去很有修養,溫文爾雅,舉止言談頗有名門望族之遺風。那時的張老師正值年富力強的大好時光,畫幅再大也難不住他。他把畫筆綁在長長的木棍上,繪畫顏料用分別盛著各種顏色的洗臉盆擺了一地。他雙手握“筆”,時而大刀闊斧,時而小心翼翼,時而瞇上眼睛細看,時而退出距離遠觀,那陣勢看著煞是新鮮和過癮。張老師面對巨幅大畫自始至終不慌不忙地畫著,從起草勾勒大榕樹的輪廓,到大致強調明暗關系,再到著色以及深入刻畫,幾天的工夫一棵枝繁葉茂且十分逼真的大榕樹赫然出現在我們眼前。
后來《江》劇在當時的人民劇院公演的時候,在舞臺燈光的照射下,大榕樹前面的硬景是楊二嫂的茶館,劇中各色人等的角色如巧嘴的楊二嫂,木訥的蔣對章,軍統的小特務,喝茶的鄉梓眾人等等,在大榕樹下唱念對白走臺踱步,演繹著《江》劇中最有趣的片段。從舞臺下遠遠地觀看那棵大榕樹更是讓人覺得十分的精彩,就像一棵活生生的大榕樹長在舞臺上,有力的襯托了人物劇情。使得戲劇與舞美珠連璧合,相得益彰。
真是讓人不得不欽佩張紹良老師精湛的舞臺美術技藝。往事如云煙,一晃三四十年過去了。想起那些學畫的歲月和在學畫路上所遇到的老師,總感覺是上天賜給我們的一筆財富。每每憶及,心存感恩。張紹良先生的主業是美術教育。從濰坊工藝美術研究所及工藝美術學校再到昌濰師專的美術系,幾十年來,他甘為人梯,直接間接地培養了一大批美術人才。
光我所知道和認識的張紹良先生的學生就有很多,有的現在已經是全國知名畫家了。其中的佼佼者莫過于時振華了,從《遠山的呼喚》獲得全國奧運美展一等獎之后,他就一發不可收拾地在各類畫展連獲大獎。現為首都師大高研班執行導師的振華兄集各家所長與“濰縣畫派”熔于一爐,正在遵循著張紹良先生的為師之道,兢兢業業,誨人不倦地教授著他的弟子。張紹良先生有成就的學生不在少數,在此就不一一提及了。
我無緣做先生的入室弟子,但分明從先生那里學了不少的東西。張紹良先生是“濰縣畫派”的執著守望者和承上啟下的傳承人。他的畫于樸實.恬淡.靜謐.空靈中蘊含著深厚的功力,是絢爛之極歸于平淡,那平淡乃是不露斧斫之痕的一種特有的藝術韻味。是多年的修養.沉淀.感悟后的真情流露。正可謂“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