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世紀80年代到來的時候,中國和蘇聯是兩個惟一的在藝術哲學上信奉一元的革命現實主義藝術觀,在藝術學院堅持寫實主義觀念和技術準則的大國。這種準則既是美學的也是倫理學的。那時無論主流的或地下的藝術家及其藝術作品,無一不是以寫實的手法歌頌或批判現存的社會意識形態。并一致用相同的價值標準來評判藝術品的高下優劣。進入90年代,蘇聯解體的同時也消解了蘇聯的以寫實主義為主要技術手段的政治波普藝術。在這樣背景下出現的,當下主流的所謂玩世現實主義或艷俗藝術的繪畫、圖片、雕塑甚至裝置、行為藝術,在他們反諷調侃顛簸的花轎中,其實早已沒有那個想要被顛覆的老爺,恍惚中被玩弄的其實是自己而已。
此時,已很難說那些閃爍游移的所謂的“玩世”目光,比破口直指的批判更尖銳還是更猥瑣?上世紀80年代的圓明園畫家部落,在單純的貧困中,成為西方年輕一代嬉皮士尋夢移情的最后的處女地。圓明園畫家村和另一個位于北京東面的藝術家聚集地,也被多情的西方尋夢者效仿著紐約藝術村,而稱作“西村”和“東村”。
他們從印度、泰國、柬埔寨一路嗅來,為自己的青年時代的墻角尋找撒尿圈地的最佳角度。在他們眼里,藝術只是裝飾而已。關注中國人的非荒誕性形而下的生存生態下對人的漠視摧殘,正是西方人對中國臆想解讀下的答案。著名的798藝術區的崛起。不是因為它是一個便宜廢棄的工廠,也不是因為它在包括宋莊在內的眾多藝術家村的西側,而是因為這個廢工廠在北京的外國使館區的東面。
可年輕的中國藝術家卻驚喜于西方現代藝術觸角之遠——竟伸向了遙遠的東方中國的心臟。中國的藝術家依然選擇在外國人集居的北京北面或東面的舒適的外交商務公寓附近落腳。他們在野生狀態下本能地游走,這些身處畫家村的藝術家們,被盤旋在中國上空百年的、發育殘缺的、半封建半殖民幽靈的魔咒所攝,在巨大的羞恥感下,他們的創作,基于玩世的藝術和很現實主義的呼喊,并在過硬的寫實技術的保證下,造就了非主流藝術中的主流和嫡系。
不論畫家、搖滾歌手還是詩人們,他們現在多數40出頭,經歷了殘酷的生活選擇,存活下來的隨著年齡增長走向了藝術主流的舞臺。他們的藝術在流行。在娛樂化商業化的道路上,這些作品越來越少見了手工糙痕,更多作品甚至被圖片化、數碼化、產業化。在市場化現金面前,對立在消解,藝術家被集體赦免,老鼠和貓同臺被兜售。
其實無論在哪里,藝術家都會面臨著商業金錢的壓迫威脅和誘惑。人為地炒作也使一些藝術家,一些藝術家的作品變得很強勢,最終收獲商業暴利。而強勢的藝術同時就是一種強權,甚至是霸權。事實上,在中國,絕大多數的美術作品是賣給外國人的,因為普通老百姓買不起,國家也幾乎不收購它們,于是外國人的口味外國人的金錢控制了我們的美術市場。中國當代藝術也在呼喚中國有錢的中產階級,附庸風雅追崇時尚的天性是中國當代藝術本土化健康發展的根本。
但是目前他們對中國藝術的推動遠不如酒吧文化或者歌舞廳、洗浴場的貢獻大。很難想象,這樣市場口味主導下的中國的藝術家和藝術作品將來會怎么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