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是一種質地細密、色澤淡雅、溫潤光潔的“美石”,以玉制成的物品稱為玉器。以玉器的各種形式、蘊涵、觀賞、寓意和審美所形成的獨特文化及文化現象,稱為玉文化。我國是世界三大玉作中心之一。在舊石器時代末期,隨著人類審美意識在符合層面上的凝聚,史前藝術已開始沉積、建構和萌生。
原始藝術品的出現,是人類在當時文化教育中所創造、使用的物質媒介,是原始先民所“同化”自然、改造自然的文化功能。在原始人類看來,自然萬物本身都蘊藏著自身固有的生命本源或生命潛能。作為生命本源的“力”,彌漫于各種物質本身,這種“力”通過接觸、感應等形式,能夠達到主體與對象物“力”的互滲和傳感。
于是在原始宗教的驅駛下,他們營造出一種充滿“靈”與“力”的神密氛圍,在這種氛圍中,除紋身和服飾外,原始先民們還創造了佩戴的方式,取得與互滲對象的溝通。最早的佩戴物大多為實物,諸如動物的骨骼、牙、皮、羽毛等,他們認為佩戴此物,便可具有該種動物的靈性與力。
到新石器時代,由佩戴實物發展到佩戴實物的替代品,于是便產生了原始的雕塑。在雕塑實踐中,先民們逐漸認識了石中的精品玉,并賦予其集天地之精華的神奇功能,致使新石器時代玉的雕琢和制作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從遼寧阜新胡頭溝紅山文化遺址發現的龜形玉飾、凌源牛河梁紅山文化出土的玉豬龍,到陜西神木石峁龍山文遺址中發現的玉蠶等考古資料來看,原始先民們已能熟練地運用切、割、鑿、挖、鉆、磨、拋光等工藝技術。
到新石器時代晚期,在原始巫術失去文化環境之后,這些佩飾便演化為一般避邪攘災的護符瑞玉,并出現了組合玉飾。到了商代,玉器制作工藝已具有了一定的成熟性,經兩周迄兩漢,我國的玉器已舉世獨步,尤其是漢代已細致地區分出了佩玉、瑞玉、祭玉、用器玉、玩賞玉等不同的類別。
由于殷人尚玉,商代玉器匯聚西部之玉材和東部琢玉的技術而蔚為大觀。在殷墟婦好墓中隨葬玉器多達755件,可見商代貴族尚玉之風之一斑。西周初繼承了商代之遺風,仍以動物類玉飾為主流,中期以后形成了自己的特征。周代玉器作工精良,造型優美,線條流暢,品類齊全,較商代玉器有了長足的進步。
商朝時期,隨著奴隸主專制國家的形成和民族宗教的興起,玉器的地位亦越來越高,制作工藝也越來越精致,社會對玉材的要求也越來越嚴格。到春秋戰國時期,由于諸侯蜂起,經濟繁榮,各區域新興文化異彩紛呈。隨著各區域文化的交匯和融糅,玉器制作和工藝走向成熟和趨同,玉的品類大量增多,玉文化也出現了繁榮昌盛的新局面。因此對玉的需求也越來越高,甚至只有質地堅韌、光澤瑩潤,色彩絢麗,且組織細密而透明,聲色舒揚而致遠的美石,才被認為是玉。
如產于新疆和田的角閃石,因為白如羊脂,光澤溫潤,被奉為玉宗玉材而價值連城。在古代巫師們的作用下,玉被賦予了驅邪攘災的功能,于是玉刻龍鳳,可永保平安;玉雕神獸,可鎮邪除災,成了制玉的主流。由于玉的美是一種天賦的自然之美,是由內向外慢慢透射的蘊藏深厚、柔和含蓄、魅力無窮的美,因此,玉能產生一種特殊的審美理念,其外表溫和柔軟,本質卻堅剛無限。到春秋戰國時期,在諸子先哲們的作用下,玉又被賦予了吸吶日月山川之精華,凝聚人間之美質的特征,成為品藻人物的道德標準。
貴族士卿受“觀物比德”思維方式的影響,宣揚“君子如玉”,“君子比德于玉”的道德觀念,把玉的色澤、質地、形狀等比附為人的德、仁、智義等品德,于是玉具五德、九德、十一德等學說應運而生,乃至“君子無故,玉不去身”,玉佩飾成了顯示貴族身份的標記,玉璽成了國家和王權的象征,甚至一塊美玉竟要用15座城池去換取。
先秦典籍中對玉的使用也有嚴格的制度,《禮記·玉藻》載:“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徵角,左宮月。故君子在車則聞鸞和之聲,行則鳴佩玉。居則設佩,朝則結佩…凡帶必佩玉,…佩玉有沖牙。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德焉。”《詩經·國風》之《衛風·木瓜》亦云:“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這里的瓊琚、瓊瑤、瓊玖,均為佩玉。
《秦風·終南》:“君子至此,黻衣繡裳,佩玉將將,壽考不忘。”《秦風·渭陽》:“我送舅氏,悠悠我思,何以贈之,瓊瑰玉佩”等等,說明士庶用玉之普遍,也說明先秦時期的玉,不僅寓意人的道德品行,表述一種精神境界,而且是從君王到士庶賞賜和結川好的貴重禮品。特別是這一期的知識階層,還將自己對理想道德最高境界的追求,比附于玉之精美堅潔;
將高尚人格的砥勵磨練,寓之于美玉的琢磨精雕。因此,玉又是君子規范道德、約束行為的標志。孔子說玉有十一德,管子云玉有九德,東漢許慎在《說文》中舉玉之五德:“玉,石之美,有五德,潤澤以溫仁之方也;思理自外可以知中,義之方也;其聲舒揚,尃以遠聞,智之方也;
不撓而折,勇之方也;銳廉而不技,潔之方也。”由此可見以玉比五德的觀念對玉審美的影響。古人辨玉,首先看重的是玉所寓意的美德,然后才是美玉本身所具有的天然色澤和紋理。這種首德而次附說,使得玉由單純的飾佩變為實用、審美與修養三位一體的倫理人格風范的標志。因此,郭寶鈞先生在《古玉新詮》中認為我國的玉器是“抽繹玉之屬性,賦以哲學思想而道德化;排列玉之形制,賦以陰陽而宗教化;
比較玉之尺度,賦以爵位等級而政治化。”總之,先秦時期的玉崇拜和玉文化是我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此時玉器的絢麗紋樣中,流動著華夏先民們的復雜心理和追求藝術的足跡。無論是源于護符的玉佩飾、源于用具的玉禮器,還是源于原始宗教的玉祭器,都從不同層面積淀著七八千年前氏族文明沃土中養育出的傳統文化的神秘性和象征性藝術之源本。
它以人為本,融自然、神秘同感真于一體,開啟了偉大秦漢藝術的新高潮。我國玉器制作歷史悠久,尊崇時間之長久,昂貴價值之持續,文化內涵之豐富,亦可謂舉世罕有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