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論“狂”,唐朝的李太白是一位,放浪形骸,恃才而狂,寄情詩酒,敢叫皇帝眼前紅人高力士為其脫靴;民國的劉文典也是一位,學識淵博,狷介不羈,醉心國學,滿腔家國情懷,敢和蔣介石當面叫板。劉文典安徽大學新校區圖書館的東門外,立著一座風格狂放的半身雕塑像,不是雕塑者有意夸張,而是塑像的主人公——安徽大學的老校長個性的自然綻放。他,就是劉文典。傳奇:恃才傲物的狂狷之氣他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傳奇發生在1928年11月29日。
那年,劉文典離開北京大學回到老家創辦安徽大學,出任文學院院長,代行校長之職。不曾想,安徽大學剛剛開辦兩個月,安徽大學學生與隔壁省立第一女子中學發生沖突,繼而事件進一步發酵,引發學潮,受到社會極大關注。恰遇剛剛上任南京國民政府主席的蔣介石到安慶巡視,蔣氏聽聞此事,即刻召見代行校長職權的劉文典問話。帶著怨氣,劉見了蔣,既不脫帽,也不行禮,顧自在椅子上昂然而坐。蔣介石見劉氏如此癲狂,面帶怒容,沖口即問:“你是劉文典?
”“字叔雅,文典只是父母長輩叫的,不是隨便哪個人叫的。”劉文典不卑不亢地回道。問到如何處理肇事學生,劉文典說:“這件事情很復雜,在調查清楚之前,我不能處理。”蔣登時發怒:“教不嚴,師之惰,學生夜毀女校,破壞北伐秩序,是你這新學閥橫行!”劉針鋒相對:“青年學生雖說風華正茂,但不等于理性成熟,些微細事,不要小題大做。如果說我是新學閥的話,那你就一定是新軍閥!”劉的護生之舉惹惱了蔣,立刻被扭送進了大牢。
1928年12月3日《申報》關于安大事件的報道聽聞此事,安大師生立即組成“護校代表團”,聚集在省府前請愿,要求釋放劉。蔡元培、蔣夢麟、胡適也致電蔣,勸蔣寬容劉文典。之后,被關押了7天的劉文典,獲釋,離開了安徽。文騷:才高八斗的博雅之士能在權力高壓下,依然保持自己的狂傲之氣,劉文典必有特殊的才氣。劉文典祖上是安徽懷寧人,1889年,劉呱呱墜地,在八個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三,聰慧過人。幼年,他已熟讀經書、古文;十二三歲,他學習英文,接觸西洋文化;稍長,他就讀于蕪湖安徽公學,受教于陳獨秀、劉師培等名師;
十九歲,他東渡日本求學,后結識章太炎先生,成章門弟子;二十八歲,經陳獨秀介紹,他任教北大;其后,他受聘清華大學,任國文系教授。《莊子補正》的封面與自序劉文典致力于古籍校勘工作,著述頗豐,有《淮南鴻烈集解》、《三余札記》、十卷本《莊子補正》等著作傳世。他曾公開宣稱,整個中國真懂《莊子》者共兩個半人:一人是莊子,一人是自己,半人是馮友蘭。每每劉開講《莊子》,吳宓等國學教授常去聽課,及至精彩處,劉便向最后一排的吳宓發問:“雨僧兄以為如何?”吳宓立即起身,恭敬地回答:“高見甚是,高見甚是!
”學生們常被這樣的情景逗得笑聲連連。劉文典與友人合影劉文典鉆研古典文學,卻瞧不起巴金、沈從文等搞新文學創作的人。得知沈從文要晉升教授,劉慍色道:“在西南聯大,陳寅恪才是真正的教授,他該拿400塊錢,我該拿40塊錢,朱自清該拿4塊錢。
可我不會給沈從文4毛錢!”劉文典下課返家途中赤誠:恥發夷聲的錚錚鐵骨狂狷不羈的生活,卻在痛失長子后遭遇重創!“九一八”事變后,國家危亡!日軍大舉侵占我中華領土,進逼華北!北平青年學生罷課請愿,望國民黨政府出兵抗日!劉文典長子劉成章恰在北平輔仁大學讀書,國難當頭,期盡微力,斗志滿滿欲參加臥軌請愿行動。
劉成章回家與父詳談,劉文典大力支持:在中華民族危亡的非常時期,若不用一些極端辦法,如何讓政府上層醒悟,認識到普通民眾的力量!嚴冬的寒氣侵蝕了身體羸弱的劉成章,不久,熱血青年身染風寒,不治而亡。劉文典大兒子劉成章42歲的劉文典痛失愛子,精神的打擊壓垮了他單薄的身軀。國難當頭,他強打精神,身體力行地以自己的方式直面家國仇恨。
課上,他將兩度留日的親身感受講給學生們;課后,他夜以繼日地翻譯與日本有關的資料;昔日舊友周作人游說他到偽教育機構任職,劉斷然拒絕:國家民族是大義,氣節不可污!日本憲兵持槍闖入家中搜查,劉身披袈裟,冷眼而視。日軍問話,雖精通日語,但劉擲地有聲地說:我以發夷聲為恥!劉文典在居所書房留影1938年,劉文典喬裝離開北平,幾經輾轉,歷時兩個多月入滇。
5月,他終于抵達蒙自,西南聯大文學院。歷經苦楚的劉文典衣衫襤褸,滿面風塵,膚黑身削,抬眼望見校內飄揚的國旗,他莊嚴地三鞠躬,卻早已淚水難禁。惋歌:終未北歸,留名云南1945年,西南聯大解散,劉文典沒有和他原來的同事一同返京,而是和家人留在了云南大學。這一留,就是十余年,沒有出國,沒有再度北上,沒有回家鄉安徽,而是在云南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劉文典與家人的合影兒子劉平章回憶起父親的最后時光:父親白天挨批斗,晚上寫交代材料。一次批斗會下來,父親兩膝無力,久坐不能起…
劉文典狂放不羈的一生,留下太多的神奇色彩,世人談及劉,或折服于文才,或驚嘆于狂狷之氣,或惋惜于偏居云南不得重用,或敬重于國家民族之氣節…1958年7月15日,一代國學大師撒手人間。劉文典之后,難有狂人與之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