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尺八嗎？”紀錄片電影《尺八·一聲一世》的導演向路人提問，得到的結果卻不盡人意。直到播放起《火影忍者》的主題曲，才有路人恍然大悟，原來這個聽起來像蕭、笛、塤的樂器，就是尺八啊！確實，知道尺八的國人并不多，以為是東洋樂器也大有人在。1982年，日本當代著名尺八藝術家木村智一先生到中國尋根，了解尺八在其發祥地的歷史和現狀，不少學者、樂器廠家大惑不解，“尺八難道是中國樂器嗎？

”是的，尺八確確實實是中國樂器，而且是正宗地道的、中國最古老的傳統樂器。如今，尺八已在中國失傳，然而在日本影視和動漫，諸如《大奧》《火影忍者》《犬夜叉》卻常能見到尺八的身影。遙望漁舟，不隔尺八什么是“尺八”？尺八就是長度為一尺八寸的吹奏樂器，音色蒼涼廣闊。

關于尺八的記載最早見于《舊唐書·呂才傳》：“徵曰：‘才能為尺十二枚，尺八長短不同，各應律管，無不諧韻。’太宗即征才，令直弘文館。”目前大多數人認為是唐代的呂才發明了尺八，然而，中國尺八的歷史，還要久遠得多。物有本末，事有始終。有學者考證，在唐以前，所有吹管樂器都稱為‘笛’。據傳漢代在成都周邊地區，民間吹奏尺八就十分盛行。

到了唐朝，呂才所制作的尺八，一躍而上進入宮廷成為雅樂，并被載入史冊，引起世人的關注。日本曾屢派“遣唐使”前往中國，尺八等中國樂器東傳日本。至今日本正倉院還保存有唐制尺八多種。傳說，日本圣德太子特別喜愛尺八，他當時所用的中國尺八，如今還珍藏在奈良的法隆寺中。可是到了南宋，尺八的地位大不如前，幾乎面臨失傳的邊緣。但在機緣巧合之下，尺八被一位名叫覺心的日本和尚聽到，其溫潤凄美、意境悠遠的聲音震撼了覺心和尚。

他便拜演奏者張參為師，學成之后將尺八和唐代古曲《虛鐸》帶回了日本。后來，覺心創立普化宗，將尺八吹奏融入修禪，稱為吹禪，故將他所傳授的尺八稱為普化尺八。直到現在，日本奈良的正倉院，還保存有唐尺八，被視為日本國寶。

如今我們能聽到的尺八樂，基本上都是由普化尺八演變而來的五孔尺八。日本尺八不僅形成了“琴古流”、“都山流”等多種音樂流派，還運用于日本民謠伴奏中。然而，在尺八的發源地——中國，卻已難覓蹤跡。百竹之林，難取一支我國的尺八是從宋代之后才突然銷聲匿跡的。這樣動人的一種樂器，怎么就消失在歷史長河里了呢？元朝時，漢文化受到了摧毀性的破壞。元朝統治者對中原人民實行歧視政策，嚴酷的等級制度使傳承千年的漢儒文化斷代。

文化尚且如此，音樂更不必多說。然而，當中國元朝統治者在破壞正統漢儒文化的同時，日本卻以絕對懇切的態度對漢文化進行學習和吸納。尺八，變成了日本武士的精神武器，變成了法師的禪音。這種“神秘透明”的音樂象征著大和民族沉穩的精神修為。況且，尺八制作工藝繁復，需要選擇較粗，竹纖維緊密，內壁較厚的桂竹。選用制作尺八的竹材節距也有非常嚴格的要求，一片竹林中僅有一兩只適合制作尺八。

就算找到了合適的竹子，還需要經過一定處理，存放三年以上，才可以制作尺八。每一個環節，都在考驗手工藝人的耐心。粗胚做好之后，尺八還需要根據竹材條件進行內壁的填充，以實現內壁達到設計要求的曲線。這個過程是制作尺八的最難之處。

如果是沒有充足經驗的手工匠人，很難在尺八內壁這狹小的空間內，純手工打磨出符合圖紙上的曲線。好的曲線能讓尺八更加易于演奏，音色也會更加完美。如此耗費精力的制作過程，使尺八不僅是一種樂器，還是時間沉淀出的藝術珍品。對于尺八這項中國傳統樂器“日本化”，我們既遺憾又欣慰。遺憾我們沒有將尺八傳承下去；欣慰的是尺八美妙的樂聲仍在不遠的他國悠揚，我們仍有傳承和發展尺八的機會。它在訴說古老中國繁華輝煌的過去，也在抒寫每一種民族樂器困境中的希望。

千年尺八的漂泊尺八，從唐傳播至日本，由日本發揚光大，并在今世反哺中國。我們無法改變尺八在中國式微的歷史，但我們可以改變尺八的未來。在中國，仍有人在和時間賽跑，用一生去發揚和傳播它。2008年7月，在澳大利亞悉尼舉辦的世界尺八大會上，中國蘇州的尺八藝人張聽作為唯一的中國代表出席了大會，并在全球9個國家和地區近百名選手中獲得世界青年尺八大賽總決賽第四名。從此現代國際尺八舞臺上第一次有了中國人的身影。

自此，張聽修禪悟道吹尺八為人所知。“國際化、多元化”語境下的尺八已經“可雅可俗、無所不能”。目前中國學習尺八的人數已有趕超日本之勢，部分研習者在技術和學術上也達到相當高度。在成都青城山“歸隱”的陳大華，從2002年開始，就開始行走在青城后山、青川等地尋找老竹，用親手制作的尺八，再現盛唐的樂音。到現在，十多年的時光轉瞬即逝，他仍然在做著這一件事。陳大華尺八在唐朝被尊為雅樂，千年后，在西安，人們也在為傳承尺八做出努力。2018年，西安市尺八研究會破繭而出。

我們有理由相信，千年尺八，將會在古城漸露新芽。對尺八癡迷的中國影人，拍起了紀錄片《尺八：一聲一世》，在她的牽線搭橋下，號稱“尺八小栗旬”的演奏家小湊昭尚走出國門，親自來到中國推廣尺八。舞臺上的小湊昭尚年輕又時尚，在小提琴、吉他、打擊樂的陪伴下，在中國消失了近千年的尺八宛若新生，與年輕人親密無間地互動起來。音樂是有形式和框架的，但尺八的聲音可以超脫其中。

一開始的初衷就是為了記錄尺八這件美妙的樂器，喚起國人對尺八的興趣。隨著故事越來越豐富，素材越來越多，多次赴日探訪尺八大師。令人驚喜的是，日本對尺八的起源完全沒有爭議，他們都表示這是起源于中國的樂器。演奏者們還對他們說，要去杭州‘還祖’，把尺八‘還給你們’，甚至還想去長城上吹，有一種孩子找媽媽的感覺。尺八，是時候回到她的中國故鄉了。

在2018年8月4日第七屆世界尺八節英國倫敦閉幕式上，世界尺八節主席崎嶇先生鄭重宣布:2022年第八屆世界尺八節將在中國潮州·硯峰書院舉行。在海外游走、四處傳播的尺八終于將在中國故鄉大放異彩。“像候鳥銜來了異方的種子，三桅船載來了一支尺八”，卞之琳的《尺八》一詩悠悠吟出了那份被忘卻的鄉愁。

漂泊在異鄉的尺八，你已在歷史的縫隙中落滿灰塵，是時候由我們輕拂塵埃，擦凈你的音孔，重奏盛世竹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