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雕塑分為人像雕塑和動物雕塑,同書法、繪畫一樣,都要求表現對象物的神韻。它的最高美學要求就是傳神,即展現對象物的內心世界,刻畫對象物的神情儀態。但因為它是一種立體的造型藝術,除了動人的神態美以外,還應當有適度的形體美。因此,人們在欣賞雕塑作品的時候,往往會注意它是否形神兼備。而藝術家們在創作雕塑作品的時候,也總是以形寫神,刻意追求神采飛揚和形神兼備的最佳藝術效果。
考古發掘的成果已經證明,我國的雕塑藝術可以追溯到原始氏族社會。河南省裴李崗文化遺址中已發現陶塑人像,仰韶文化遺址中出土的陶塑人像就更多,其中1964年在甘肅省禮縣高寺頭出土的圓雕少女頭像,是仰韶文化陶塑人像的杰作。而1986年在遼西文化遺址的牛河梁出土的陶塑裸體女神像及無頭裸體女神坐像中,有一尊女神頭像與真人頭大小接近,眼珠用碧綠的圓玉球鑲嵌而成,顯得雙目炯炯有神。這些雕像注意外形輪廓的健美柔和,又追求內蘊神態的感情流露,造型準確生動,形象栩栩如生,顯示出我國原始雕塑已經具有驚人的藝術水平。
接下來是在河南省安陽市商墓中出土的商代石雕,其中虎首人身石雕用大理石雕成,雕像屈膝跪坐,張口獻牙,顯出咆哮、吞噬的神態,也是一件珍貴的藝術作品。數量很多、陣容最大的雕塑作品,乃是發掘于陜西省西安市臨潼區的秦始皇兵馬俑。它是世界文化史上迄今為止空前巨大的彩色陶塑群體,僅現挖掘的部分,已出土形同真人大小的人俑、車馬俑6,000多件,形成一個氣勢磅礴、場面肅靜的軍事陣局,被譽為“世界第八奇跡”。
雕塑家們在創作這些人物、車馬塑像的時候,注意從多方面去刻畫它們的形象,揭示他們的特征,所以有的挺胸直立,目視前方,外表剛毅勇猛;有的濃眉大眼,闊口寬腮,顯得勇敢機智;有的性格開朗;有的沉默多思,而馬也表現出一種蓄勢欲動的神情。規模如此巨大的彩陶秦俑作品,不但顯示了秦始皇統一全國以后的那種氣勢,而且表明了我國古代雕塑藝術的高度成熟。
另一方面是采取現實主義手法,展現以人與人為主要關系的現實生活。前者的代表作是陜西省興平市霍去病墓前的《馬踏匈奴》石雕。霍去病墓建造為祁連山式,象征他的功績永垂不朽;石雕置于墓前,石馬與真馬大小相近,造型厚重,結構簡練,腳踏一個正在掙扎而又緊張恐懼的匈奴軍士,以此表現他北伐匈奴的功績。后者的代表作是先后在陜西省咸陽市、江蘇省徐州市、河南省洛陽市等地發現的漢代兵馬俑和雜技人俑。特別是徐州楚王墓漢代兵馬俑,已出土兵馬俑2,500余件,是繼秦兵馬俑之后的第二大兵馬俑軍陣。
跟秦俑比起來,漢俑要小得多,最大的不過54厘米,不及秦俑的1/3。但這很可能反映了秦漢間藝術觀念的變化,即秦代重“寫真”,漢代已趨向“寫意”。魏晉南北朝時期由于佛教的流行,我國的雕塑藝術深受佛教的影響,以表現佛教內容為題材的雕塑作品大量出現,敦煌、云岡、龍門和麥積山四大石窟中有許多這個時期的造像。這一時期人物形象的主流仍然是體態修長、面貌清瘦、直鼻大眼、耳廓長垂的印度佛模樣,在塑工上注意圓潤,講究“行云流水”;
在形象上注意濃麗淳厚的色調和樸實的裝飾美;在思想上,由于南北戰亂,社會動蕩,人們飽經苦難,因而在塑像中寄托愿望,使塑像充滿寧靜、飄逸、灑脫的智慧和神態,表現出人的脫俗情感。這一時期的雕塑作品大多色彩明快,趨于華麗;人物造型比例適度,凝練健康;
人物神情溫和慈祥,具有濃郁的人情味和親切感。特別是女性菩薩像,更是體態秀美,氣度嫻雅,眼含柔情,嘴帶微笑,極少神的韻味。而龍門石窟唐代奉先寺的盧舍那大佛面龐豐腴,神情柔美,與兩旁的弟子、菩薩、天王、力士等上下呼應,顯示出一種秩序井然、氣氛和諧的景象,就像武則天與她的臣僚們正在協商對話。唐代帝王陵墓前的石雕作品,也是姿態生動有力,造型略顯夸張,注意刻畫對象物的性格特征。
像唐太宗“昭陵六駿”和武則天母親楊氏順陵前的走獅、天祿等,都是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宋代雕塑雖然沒有那種恢宏的氣象,但在刻畫人物性格、表現人物心理方面卻達到了很高的水平。這時的神佛造像已經更加世俗化,在人物造型上注意從人物的日常生活和言行舉止中展示人物的心靈境界,注意從面部、眼神、姿態、人物之間的相互關系以及人物與環境的關系去刻畫人物的風采和神情。如山西省太原市晉祠圣母殿中的44個宮女塑像,因各自主掌的事務不同,她們所穿的服飾和手執的器物也不同,更重要的是她們的姿態自然,神情各異,展現出各自不同的女性美。
又如山東省濟南市靈巖寺千佛殿的40尊羅漢彩塑,他們或深沉、或恬靜、或喜怒哀樂的表情,可以引人共鳴,被梁啟超贊為“海內第一名塑”。而重慶市大足石刻中的宋代作品,在佛教造像中大量展示社會生活場景,與《清明上河圖》所描繪的社會風俗具有相同的時代精神。元明以后,雕塑藝術沒有更多的長進,造像的世俗化越來越明顯,有一些精品尚能達到比較高的水平。
但總的看來,元代雕塑比較粗獷,明代雕塑過于繁瑣,清代雕塑不免庸俗,這都同一個時代的精神面貌有關。總之,中國的雕塑藝術既有各自的時代個性,又有整體的民族共性,即通過一定的形體,充分地表現神韻;依據一定的現實,盡力地表現理想,只要能突出對象物的崇高、神圣、可親、可敬,不用過多地考慮肌肉和骨骼的透視關系。這正是與西方雕塑的不同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