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修一新的西大街,商業大廈拔地而起,在這一片錦繡繁華之地,靜悄悄地坐落著一處文化韻味深厚的博物館,這就是西安古代性文化博物館。先不要說內容,光看它的名稱,就知道這是一處不同尋常的地方。博物館坐落在西門內好又多超市斜對面,是一座四層仿古建筑,跟周圍鱗次櫛比的大型商廈相比,顯得袖珍了許多。然而這是一處開風氣之先的文化園地,它所承載的文化信息,以及對于傳統觀念的沖擊,完全是重量級的。西安古代性文化博物館于今年國慶節前開館。
博物館展出面積1000余平方米,分上下兩層,展出我國古代各個時期與性有關的展品500余件。展品分為“原始社會的性”“婚姻制度的建立”“大唐王朝的性開放”“性壓迫和性摧殘”“性在日常生活中”“世界性藝術”“青春期性教育”7大部分。據博物館劉館長介紹,以展出性文化為內容的博物館,不僅在我市,在整個西部地區也是首創,而且它的規模在國內也是最大的。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費孝通的題詞:五千年來第一展。走進展廳,還可以看到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吳階平的題詞:提倡性文化,反對性愚昧。
接下來就要參觀展品了。既然是性文化博物館,那么大家多少需要有一點兒心理準備,不要被眼前可能發生的情況搞得驚慌失措。進入我們視野的第一件展品是一個男性雕塑,他渾身上下被鎖鏈緊緊纏住,連嘴巴都被勒住,但是下面惟一鎖不住的、也是肆意膨脹的,是那個碩大的男根。這是一座有名的雕塑,題目叫做《綁不住的地方》。雖然只是一幅藝術作品,而且頗為夸張,但是它對于“性”在人類生活中的重要性的闡釋,卻是不言而喻的。前面的幾個展柜,主要展示的是與性有關的器物。這里有唐代交配中的三彩馬;
漢代的魚身人面陶塑;戰國的雌雄寶劍,寶劍一邊男身,一邊女身,顯示“陰陽合一”。漢代以前與性有關的器物,比較直白,比如我們可以看到三只乳房造型的陶罐、變形的女體陶俑等等。到了明清,特別是清代,高壓統治造成的性壓抑日益嚴重,從而使得性的表現方式也更為隱蔽。這里展出的不少清代雙魚造型的器物,一般人看不出里面的含意,但是專家告訴我們,雙魚在中國古代就是性的隱喻,雙魚造型與女陰相似,而魚本身則象征生殖力強大,多子多孫。
此外,明清以降,此類與性相關的器物造型還有龜、蛇、荷花,龜和蛇象征男根,荷花則象征女陰。我們在展品中還可以看到一件漢代的連體伏羲和女媧雕塑,它不像是實用物件,塑像為人面蛇身,尾尾相交,具有令人震撼的原始神話性質的性崇拜意識。表現性愛的工藝品在清代到民國非常盛行,特別是從清晚期開始,嚴酷的禮教壓迫逐漸松弛,性愛工藝品如雨后春筍般紛紛出籠,這些器物有碗、盤、花瓶等陶瓷制品,有玉雕、有小屏風等等。
這個時代的工藝技巧已經十分發達,我們可以看到瓷器上的人物無不栩栩如生,纖毫畢現。值得一提的是一具清代的春宮畫小型屏風。這件東西高不過30厘米,每個畫面寬7~8厘米,由6個畫面組成。按照它的形制,顯然是有閑階層放在案頭把玩的東西,或者是妓院中的飾品。通過展品還可以發現,我們的祖先也是很講究性教育的,只不過采取的方式更為隱蔽。
這里有幾件首飾盒,打開盒蓋,里面就是表現男女交歡的畫面,有各種姿勢,這種東西毫無疑問應該是少年夫妻的房中物品。起類似性教育作用的還有清代的一幅嫁妝畫,為長幅折疊型,有7幅畫面,描繪了7種性交體位。嫁妝畫的意思,就是姑娘的陪嫁物品,據說是壓箱底的,新婚之夜拿出來展示,讓從未接受過性啟蒙的女孩對于兩性交往有一個初步的概念,毫無疑問也是驚心動魄的概念。我們現代人只知道“壓箱底”一說指的是寶物,殊不知它的真實含義可能就是這種“陪嫁春宮畫”。
展品中還有明代表現性愛的磚雕,4大塊4小塊,大的每塊有半平方米,小的比現代的磚頭大一些。8塊磚雕的做工都相當精湛。讓人不理解的是,這樣的磚雕性愛圖用在哪里?普通人家造屋,該不會把這玩意兒砌進去,那么就是妓院的物品了?可是又有誰在當初蓋房的時候就確定建造的是妓院呢?展品中還有晚清時期的80幅瓷板春宮畫,細細看來,古人在性事上的想像力還真是不俗。
其中有兩幅在船中做愛的畫面,惟妙惟肖,大約相當如今一些年輕人在汽車中做愛的感覺了。還有一幅“秋千做愛圖”,女人坐在秋千上,男人站在地上,一男一女,樂在其中!對于性的壓迫和摧殘,應該說是我國古代性文化中的另一大內容。貞節牌坊和烈女祠,是一種無形的壓迫和摧殘,此外還有很多專門用來“馴化”女子的器具。展品中,有一個專給女孩纏足用的裹腳凳,上面有一個類似轆轤的裝置,也就是說這個東西充分利用了杠桿原理,可以把幼女的腳纏得緊上加緊,直至骨頭變形。
還有一件貞操帶,這是一種用金屬打造的物件,男人出遠門,把貞操帶給老婆戴上,加上鎖,這樣她就不可能跟任何男人偷情了。現代人不可想像的是,如果這個怕戴綠帽子的男人出門三年五載,他的老婆戴著這樣的刑具,該經受怎樣生理和心理上的痛苦?怕是生不如死了。記者在參觀中還發現一個現象,那就是這里展出的春宮畫復制品,大都來自海外。也就是說,盛行于明清時期的春宮畫,在國內保存至今的已經很少,它們大都被后人有意識地銷毀了。只有少量被外國人買走的春宮畫,能夠有幸保存至今。
展館的二樓設有一處小型放映廳,向游客放映有關性教育的影碟。與放映廳相連,是銷售各種性文化商品的地方,粗粗瀏覽一下,也是琳瑯滿目。中國古代性文化的展出,目的不在于展示,而在于讓人們通過對于古代性文化的理解,建立開放、科學、文明的性觀念。
誠如展覽館解說詞中所言:一個國家越是強盛,民眾的自由度就越大,這是古今中外一個顛撲不破的社會發展規律。性觀念的健康與否,性文化的開放與否,對于一個民族的發展生存來說是至關重要的。我們經常說中國人要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要民族復興、國家復興。這個復興,固然包含了政治經濟這些硬件上的制度建設,但是從另一個角度,從人性的最根本的創造欲望來看,一個民族在性問題上是壓抑還是開放,應該說是決定其創造力的根本。
滿清王朝的中晚期,是中國人因為落后而挨打的最典型的歷史時期。從18世紀到20世紀初的200多年間,歐洲的工業化浪潮洶涌澎湃,蒸汽機、鐵路、鐵甲輪船、電報電話、電燈、汽車、飛機紛紛問世,而在滿清王朝愚昧殘暴統治下的中國人發明了什么呢?
我們什么也沒有。我們只有女人身上慘不忍睹的小腳和男人腦后那根其丑無比的辮子!弗洛伊德有一個著名理論:人類的創造力由性欲所支配。當然我們也知道,后人對于弗洛伊德的理論有所修正,影響人類創造力的不僅僅是性欲,社會經濟因素對于人格的形成同樣起著重要作用,但是即使如此,依然不能排除性欲影響人類創造力的極為重要的作用。中國的改革開放已經將近30年了,這期間的變化用天翻地覆來形容一點兒也不過分。
對待性問題,今天與昨天也早已不可同日而語。但是對于絕大多數國人而言,對待性問題的態度雖然已經相當開放,但是很多有識之士同時指出,中國人在性問題上具有足夠的寬容度,但是缺乏科學的認知。今天,性文化博物館的出現,實際上是把曾經被壓抑了數百上千年的傳統性文化,站在科學的角度上予以再現。一個秋陽燦爛的午后,記者采訪了西安古代性文化博物館館長劉先生。館長:沒有任何阻力。國家文化體制改革的一個重要內容,就是積極鼓勵各類民間資本進入文化領域,特別是像博物館這樣的地方。
記者:我指的是另外的阻力,比如觀念上的,有沒有“誨淫誨盜”的說法?館長:我們這次辦博物館,得到了省市有關部門的大力支持,我們所有展出的內容都經過了有關職能單位的審查,是完全合法的。說到觀眾的反應,劉館長拿來一份參觀留言,記者仔細翻閱了一遍,結果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本來以為,反對的聲浪占到三分之一應該是一個合乎情理的比例,但是我在留言中看到的幾乎全部是支持、贊賞和建議。有人說:“展覽辦得很有特色,迎合現代人的心理需求。”一位教師留言說:“傳播科學文化,了不起,打破了神秘感,對發展科學有大的促進作用。”一對來自深圳的夫妻留言:“我們是來自深圳的新婚夫婦,在網上看到貴館的報道,慕名而來,感覺很好。謝謝你們給了我們一個很有意義的蜜月之旅,我們會將此展介紹給周圍的朋友。
”記者:我注意到一個情況,你們這里銷售的一些與性有關的商品,在社會上似乎是非法的。館長:正是如此。有些商品在社會上是不允許銷售的,但是在我們館里就不同了。我們是針對成人的。很多東西,成人可以使用,但是未成年人就不可以。
比如煙酒,現在向未成年人出售煙酒就是違法。我們這個也是同樣的道理。館長:我們這里出售的商品有200多種,分為7大類,分別是性文化圖書、性教育光盤、情趣內衣、性保健用品和保健品、性工藝品、性情趣煙具和情色故事片光盤。這里要特別強調,我們所有的商品都是合法的,比如情色故事片光盤,社會上盜版很多,但是我們這里絕對沒有盜版碟。
館長:目前還沒有很精確的統計,但是我大致可以告訴你一些情況:一般時段,中老年人居多,特別是50歲以上的人群;傍晚時分,成雙成對的夫妻和情侶多;到了雙休日,男男女女三五成群的就都來了,其中以大學生居多。總體看來,男性多于女性,男人結伴來參觀的很多,而女性則很少有結伴前來的。對于開辦這樣一個性文化博物館,劉館長還有很多宏偉的設想。
他向記者列舉了五個方面:1.進一步豐富完善展廳。我們這個性文化博物館是國內最大的,但是我們不能以此為滿足,還要繼續擴展內容,豐富性文化知識,以滿足不同參觀者的需求。2.舉辦性文化講座。這應該是一個針對青年人的講座,主要以青春期性教育為主,改變目前青春期性教育在方式方法上的缺陷。
不要小看這一塊內容,從聯合國到街道辦事處,青春期性教育是一個全球性的大問題。3.推進性保健服務。4.開展性心理咨詢。5.開辦一個性文化茶秀。告別時,劉館長送給記者一首詩:搜盡古今秘戲圖,薈萃中外房內考。萬般風流寫青史,誰人不重云雨情!聽罷,不禁莞爾一笑。畢竟時代變了,這個曾經神秘、沉重,長期被禁錮的話題,如今人們已經可以非常輕松地去談論它了。